顾媻对陈听这位县令可以说是蛮佩服的,可这人没想到也跟其他人一样,居然瞧不起举荐的,怀抱着要让他出丑的心思来压他一头,甚至想好了自己绝对不会为难他。
真是……真是……
毫不意外呢。
不过顾媻心想,自己若是陈听,本来自己都要升官了,突然天降一个小屁孩做了自己的上司,他恐怕比陈听还要爆炸,当天就得携带□□去荡平府台,这人只是过来以诗文决斗,已经是很斯文了。
还好哇,还好他有个好亲戚,有权有势,不然抑郁的就是他了。
小顾领导心中感慨,再看身边的孟玉,孟玉也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孟玉如今完全不觉得科举考试出来的能比举荐的高贵多少。
孟玉轻声与顾时惜说:“本朝嘉和年间,有个被举荐的官员做了八府巡抚,此人从无错案冤案,在位三十年间,收徒满天下,无数文人秀才都佩服他,那时候便也无人歧视被举荐之人。所以如今举荐者与科考者之间的敌对,主要是举荐者中太多庸碌、尸位素餐之人,做不出成绩来,可多少科考出身的官员,同样庸庸碌碌,昏庸无能,贪财好色,把当地弄得民不聊生?”
孟玉从前其实并非这个想法,他也觉得只有科考才是正途,因为科考的确能筛选下去一批脑子不够用的。
可如今他爱时惜,觉得顾时惜哪儿哪儿都好,绝没有脑子不够用之说。
“欸,隔壁的兄台此言差矣,你如此说法,意思是科举的和举荐的差不多,反正都有贪官污吏,都有昏庸无能之辈,那么干脆取消科举考试算了?”
忽地,隔壁桌的两个人突然俱是绕过屏风,好似非要看看说这些话的是谁,结果两人过来一瞧,竟是两个少年并一个小女子,一时间笑了笑,其中大胖子江县令摸着自己的肚子,摇着头教育到:“你们是哪个书塾的?师从何处?自己尚且科举考中了,却瞧不起自己?妄自菲薄,回头定要叫你们先生好好斥责一番。”
江县令说罢,旁边模样格外英俊,堪称古代版网红秀才的陈县令却是在看见顾媻时,笑了笑,行礼道:“下官拜见顾大人,顾大人海涵呐。”一旁的江县令立即脸色一变,目光呆滞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小少年,连忙也跟着不清不情愿的鞠躬起来,说:“原来是顾大人,下官江羽,回阳县县令,拜见顾大人。”
顾媻看这两人,一个神色忐忑,活像是被人抓住背后说坏话的心虚嘴脸。
另一个坦坦荡荡,眸中坚毅,写着‘老子就是不服你奈我何’。
哦,这个胖子江县令还跟戴通判走得很近,估计是站队站错了,所以现在急需多拉队友跟自己统一战线,生怕被针对。
可笑,他顾媻绝不搞职场霸凌这一说,战队站错了不要急,给你们个机会改正,重新站在他这边不就好了?
于是小顾大人也坦坦荡荡微笑着邀请说:“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诸位大人,不如咱们拼桌坐一块儿,也免得彼此都偷听隔壁讲话。”
“不过本官也有一事相请,不若今天咱们便以学问会友,一分高下,假若这场饭局之后,本官依旧不能令二位服气,愿自辞了这府台一职,永不踏入官场一步,二位觉得可好?”
话音一落,顾媻就发现孟玉捏了捏他的手,很不赞同的样子。
顾媻把手抽开,心道,人家都打脸打上门了,这会儿不更加强势压人一头,明天如何让这两个人服气?明天他要面对的可是六个县令,虽然其中一个现在已然被他策反,但另外五个合起来要考他学问,顾媻也怕自己招架不住,不如现在逐个击破,明天自己这边的阵营和对面县令阵营就是四对三,多爽?
顾媻给了孟玉一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眼神。
孟玉皱了皱眉,却知道这会儿最好不要拆台,于是没吭声。
与此同时,江县令抖了抖自己的肚子,不敢说话,满脑子还在想着自己说上司坏话被听见了咋办。
只有一心当真瞧不起眼前少年,非要让少年认清现实的陈县令眉头一挑,坐下,说:“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大人,只是不知咱们从何处考起?比试什么?我需不需要让你一两回合?”
顾媻也笑,笑得连夜间满城的灯火都不如他眼眸璀璨:“不必,咱们三局两胜。我出一题,你出一题,再由这位新科第一举人孟三公子出一题,你觉得如何?”
“善。”陈县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盘腿坐下,“大人不如先出题?”
江县令看好友都坐下了,眼睛一闭,颤着腿,跟着坐下。
顾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出题,那不得来个下马威?
他找店家要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一道他曾经背过的《九章算术》,有趣的是,这个时代没有,只有关于银两的算数书: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叔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尺?
顾媻说完,笑眯眯地把纸笔给了陈县令:“请作答吧。”
——时人不重算学,考试都不怎么考,但当官后却要会一些,不然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如此半懂不懂,如何做得出一道二元一次方程?!
第93章 陈听(二更)
陈听幼时爱观日,时常以目直视,先生怕他眼睛坏了,连忙伸手捂住,对他道:“不若看看地上?天上虽美,然大地才是咱们时时刻刻能够触碰到的,你看那田野,看那山川湖泊,看哪怕一小蚁,人生之趣,无穷矣。”
陈听便开始看地,爱数地上有几只蚂蚁,爱看猫狗大战,爱看狗拿耗子,爱看小雀食虫,大地万物仿佛真的在他眼里有了无穷的生机,直到先生病逝,他再不能免费听课,每日只为着几个铜板背着重重的麦子,来往与粮仓、麦田之间。
不过也正因如此,幼时陈听便看多了不少老鼠穿墙的画面。
老家陈家村还算富庶,良田甚多,因为靠近的水源水质很好,所以种出来的麦子磨成面粉后分外的香,可因为加工麦子的工厂多了,便建造了不少屯粮的粮仓,为了避免有人凿穿墙壁偷麦子,墙壁做得极其的厚,足有五尺。
某年夏日,陈听刚刚帮残疾的母亲背完小麦,气喘如牛地躺在草地上,睡了一觉起来便看见一只硕鼠在穿墙。
那硕鼠不知道干了几天了,整个身子都钻进了墙里,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在外面,小陈听立马大喊大叫喊人捉老鼠,引来的大人们对此很重视,俱是举着火把,连夜把附近的老鼠窝全端了,不然今年的麦子可遭了殃,一旦被老鼠玷污了,那些买香面的贵人们可就不要了,卖给平头百姓的话,他们也买不起,卖便宜了,自己又一年白干,因此发现硕鼠的小陈听便受到了嘉奖,由村长做主,送他去新来的先生处念书。
于是从此开始,五岁的陈听每天天不亮便要起来把自己的活干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要回家给卧病在床的父亲做饭喂饭,母亲跛脚,挑水也挑不了,他还要去挑水洗衣服,最后天亮时分,才洗了把脸,提着母亲连夜赶制的小书袋去往书塾。
母亲与父亲不懂很多,但他们知道隔壁村出了个秀才后,整个家族的田税都免了,村里还分了一套房子给他们,所以他们只知道让陈听好好念书,可念不上也没关系,这天底下那么多考生,也不是人人都是秀才。
陈听点点头,其实对念书并没有什么感触,只害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非要去挑水,掉井里,于是千叮万嘱着,随后才饿着肚子念书去。
去书塾的路需得翻过一座山,在靠近县里的地方,村子里其他学生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吃着家里让他们带上的点心饼子,陈听没有,陈听饿了就喝水,忍上一整天,晚上再翻一座山回家去,把家里的鸡鸭都喂了,再去田里看看,最后烧水给父亲擦脸翻身,再做饭。
他经常煮的饭是稀饭,红薯稀饭,红薯最便宜,米则是糙米,里面还有一些石子,不过他想了一个办法,做了一个篦子,刚好可以过滤掉那些略大的石子。
母亲吃着他做的饭,时常叹息,哭着说‘我儿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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