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年知道两人就是在月凉城决裂的,江竹没有开口, 他便也不问。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窗外有晚风拂过,南天竹抖着叶子发出簌簌的轻响。
“我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叫下面的人停了手。可是, 却有火从城门口的方向烧起来了。火势越来越大, 几乎是眨眼间, 就吞没了大半座城, 我只能带着人先撤离。”
“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夜,无一人幸免。次日天亮起来的时候, 卫之淮就带着他的人,站在月凉城门外。”
“他给了我两条路, 一条是带着白鹤斋的弟子,继续给他卖命,那月凉城的事, 他自会想办法摆平。另一条,就是做个替罪羊,背这残害满城百姓性命的罪名。”
“我和他打了一架,断了他一条腿,自废武功后离开了月凉城, 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寥寥几句, 江竹说的风轻云淡。
叶安年看着他一贯带笑的眼睛,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仿佛透过这双温柔的清澈的眼睛,看到了月凉城火光四起的那一夜。
一时间,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江竹握着叶安年的手,感受着指尖暖暖的温度。
那一晚, 大火吞噬了整座小城,火光冲天而起,腾起的黑烟有数米高,城内火光熊熊,到处都是城里的百姓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救,那场景仿佛地狱。
可城外的那人,却对这样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清楚的记得,第二日天边熹微的晨光,樱粉色的朝霞,是个大好的晴天。
卫之淮坐在轿辇上,喝着热茶,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说:“虽然昨晚是个大雾天气,这火烧的还挺旺。江兄,我送你的这份大礼,还喜欢吗?”
他胸中的怒意好似巨浪翻涌,握成拳的手青筋暴出,抖的厉害。
见他脸色沉冷,卫之淮越发得意:“怎么样,该怎么选,江兄想好了吗?”
面对卫之淮得意的嘴脸,他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卫之淮,嘴角扬起,笑了笑:“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粗人,倒是劳动太子殿下费了这么大的手笔算计。怎么办呢?你想留我,我却偏偏不想让你如愿。”
卫之淮只当他是气疯了,根本就没在意他的话。
他淡淡的看着卫之淮:“殿下,你既然让我选,那选择权在我。我选第二条路。”
他声音又轻又平静,卫之淮却是气得摔了茶杯。
“你……你简直不识好歹!”
——啪!
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水四溅,白色的碎瓷片撒了满地。
“来人!给我把这个带兵屠城的叛徒拿下!”
卫之淮叫嚣着,便立刻有手下的兵将上前,想要押住江竹。
只是,还不等这些人靠近,江竹已经闪身到了卫之淮面前。
两人谁都没有拔剑,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带起一阵阵凌厉的冷风,拳拳到肉。
就这么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不知是谁先亮了武器,另一个便紧接着也拔了剑。
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刃相接带起的罡风,将围拢在四周的兵将都给掀飞了出去。
最终,卫之淮还是不敌,被江竹一脚踹翻在地上,剑尖直抵喉咙。
他是想杀了卫之淮的,可剑锋才刺入寸许,就被一股力量猛地击飞了出去。
是谢逍公赶了过来。
“太子不能杀。”老头子瞪了他一眼。
江竹近乎崩塌的理智才被拉了回来。
卫之淮大口喘着粗气,正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忽觉腿上一阵剧痛,竟是江竹一掌拍下去,震断了他的腿骨。
“啊!江声晚!本宫要杀了你!”
卫之淮抱着自己的断腿大喊,江竹淡淡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太子殿下,咱们之间的约定,我已经完成了。今日之事,全是因我一人而起。你说要杀我,那就记着你自己的话,只杀我一人便好。”
“若是牵扯到其他人,就不只是一条腿的事了。”
卫之淮气得浑身发抖,加上腿伤的剧痛,他嘴唇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竹却笑了,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我能帮你登上这储君之位,便能拉你下来。你不是想要坐那把龙椅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他说完,就运起内力,震断了自己的经脉,将自己的武功废了个彻底。
谢逍公吓白了脸,好一顿忙活才勉强保住他两成的内力,和一条小命。
而他拉足了卫之淮的仇恨,背了所有的罪责之后,直接跑了。
自此消失,再也没有露过面。
“这件事很快就被老皇帝知道了,他本就有意废黜卫之淮的太子之位,因为这件事,便直接废了他。”江竹叹了口气。
叶安年被他的话拉回思绪:“那他如今……”
“他如今还是太子。”江竹道,“那是之后的事了。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请老头子进宫去看过几回,本来都已经好转了,却又突然病倒。然后就称病,再也不见外人。”
“这之后没多久,就传出老皇帝的手书,又恢复了卫之淮的太子之位。”
“这怎么可能?”叶安年一脸不可思议,“不说卫之淮做的那些事,他腿有残疾,应该不能继承大统吧?”
“谁说不是呢?”江竹讽笑一声,“满朝上下都是声讨他的,可手书是真的,上面还加盖了老皇帝的玉玺印章,不会有错。”
“那如今老皇帝病倒,就这么由着他胡来么?”叶安年皱了皱眉。
“如今,二皇子成长了不少,手下的势力几乎可以和卫之淮抗衡。但那封诏书,却是个棘手的问题。”江竹回答。
他其实,一直怀疑卫之淮的身边有南越国的用毒高手,老皇帝的病、二皇子身体的问题,还有他中的鸩毒,全部都是南越地界才会有的。
谢逍公曾经去过南越一趟,却得知鸩毒是从豢养的鸩鸟身上提取出的毒素,而鸩鸟因为体内有剧毒,极具攻击性,又极难繁育,整个南越国仅有不超过五只,都被一个名叫巫舟的蛊师豢养着,寻常人是根本弄不到的。
见叶安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江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别想这些了,跟咱们又没有关系。”
“可是……”
“别可是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江竹看着叶安年,“我跟你受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
“我知道。”叶安年叹了口气,突然站起身来,俯身抱了抱他。
江竹一愣。
叶安年却很快松了手,朝他笑了笑:“我有点饿了。”
“那我去给你做吃的。”江竹赶紧答应。
叶安年点点头:“嗯。”
江竹便立刻起身,往楼下去了。
叶安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面上浅淡的笑意慢慢褪了下去。
他原本,是打算找到江竹之后,就赶紧带人回去的,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能了。
他盯着桌上已经没了热气的茶杯,手指轻轻转着杯盖。
怎么办呢?现在不光是江竹走不了,他自己好像短时间内,也没法回去了。
虽然知道了对手是位高权重的太子,可他的心里却又轻快了许多。
他就知道,江竹不是那样的人。
比起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他更相信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想起丁秋曾经和他说过,江竹一直在做义诊,现在想来,应该也是为了赎罪吧。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
“我做了阳春面,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用熬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做的汤底,细细的面条盘在碗底,还卧了一颗圆滚滚的荷包蛋,上面飘着几片嫩绿的青菜叶子。
叶安年闻着挺香的,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咸淡适中,也不腻,面汤也很鲜,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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