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太坦荡了, 小余的紧张情绪竟也被他带的褪去了不少, 他们顺着阳光一路走出这条宽广的街道拐入集会所在的场地, 或许连小余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知何时从燕眠初的身后走出来了。
燕眠初虽性情淡漠, 却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平日里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过来和他攀谈上两句的。不过他们能和燕王闲聊的话题少之又少,到了最后基本都会转到小余的身上。
燕眠初便不厌其烦地将那句北境语重复给每一个好奇的人。
小余起初还觉得这句北境话绕口, 听到后面甚至已经能在心底复述出来了,重复的多了他便也如被洗脑了般开始觉得……
合该如此,本该如此。
他本就应如现在这边站在这个人的身边。
除他以外,谁都不能站到这个位置之上。
他理直气壮,他甚至为此感到骄傲。
他攥紧拳头深吸口气, 迎着其他北境人的各色目光又往前挪了一步,虽然还是一副紧黏着燕王的架势,却看不出刚刚那副控制不住想往人身后躲的鹌鹑模样了。
他没有抬头,故而也并不知道此刻的燕王眉眼格外柔和。
北境的集会要比小余想象中的热闹上太多太多,天色晴朗日光明亮, 小余第一次到这种地方闲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人虽然还紧贴着燕王, 心思却早就飞到摊位上的各色物品上了。
燕眠初不由失笑,果然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他带着小余在街市上闲逛, 仿佛这样就能替“余昭里”寻找回前两个世界中他失去的一部分童年时光一般。
北境草原广袤无垠,燕王部落也占据了极大的一片土地, 集会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吵闹,叫卖砍价声此起彼伏。
小余性子安静乖巧,却时不时地就会在某些细节处轻轻刺痛燕眠初一下,就如此刻他明明格外好奇摊位上摆着的那些颜色各异的东西,换做别的孩子到了这种地方指不定如脱缰的野马般撒手就没拉都拉不住了,小余却还是竭力克制着心底的渴望,只能从他紧抓着燕眠初的手和不住颤动的睫毛上隐隐察觉出几分他的期待心情。
燕眠初也曾这样憧憬过民间最寻常不过的热闹景象,他还记得他在系统的帮助下第一次用健康的身体混在人群中时的雀跃心情,为此他格外能共情此刻的小余。
他拉着小余的手,陪他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摊位上。
北境的部落实在太多,不提规模只谈个数怕是从现在开始报名报到明天晚上都未必能说的完,他们所在的是整片草原上规模最大的集会,毕竟有那么大的部落基数摆在那里,商品之全货物之多甚至丝毫不逊色于大雍皇城。
燕王从首领商队那里购来的几百辆马车的东西也在这条街上分散售卖,从其他部落百姓自制的乳酪肉干到来自大雍的锦绣绸缎一应俱全,小余甚至还看见了从大雍最南理端的海岸边运来的干贝海产,平铺在临时由板车充当的摊位之上,引来一大群没见过这东西的北境人的围观。
北境部落多且繁杂,说话的语调独有的方言等等当地人都未必能分的明白,正如南方某些地区不过几炷香的路程就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一般,几乎每个摊位上都能看到几个手舞足蹈用行动来沟通交流的北境人,倒是衍生出了一系列的通用肢体语言,看起来颇为喜感。
惨遭风干的坚硬咸鱼直挺挺地瘫在地上任由其他顾客摆弄,像根木棍一般硬邦邦地被拿在手中挥来舞去,摊位前的男人挑了半天终于从咸鱼堆中选出了几根,手中那条没让他满意的咸鱼被他随手抛了回去,头铁的咸鱼撞到摊上发出“梆——”地一声闷响。
而后男人从身后的背篓里翻找了一会儿,不过片刻便拎出了袋约有小余两个巴掌大的羊乳酪出来,他和摊主在旁比划了半天,最后摊主从羊乳酪中切了大半下来,男人则满意地提着几条咸鱼离开。
小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看的他对此颇觉新奇,街道上人来人往吵闹的不成样子,来往的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再加上集市里的不少人都来自其他部落不清楚燕王的身份,除了几个因为他们外貌实在太过优异而多关注几分的路人外竟没多少人注视着这边,小余也放松了不少胆子随之大了许多。
他轻轻扯了扯燕眠初的袖子:“这样买东西不会多花……多花银子吗?”
以物换物哪有银子的说法,不过小余也找不出别的词汇来形容了,燕眠初指了指摊位上的被挑剩下的仍旧挺着死鱼眼仰望天空的几条咸鱼,询问小余要不要也买几条回去尝尝味道。
小余摇了摇头,燕眠初便拉着他继续沿着这条街道向前:“当然会有这种情况,这种交易模式下货物不等值的事情无法避免,不过大家都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东西能兑换出什么价格心里都有杆秤,基本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几张皮毛能换一匹幼牛幼马、一坛马奶酒能换几条奶酪块等等,虽然每个人心中或许都并不统一,但也总不会差出太多,毕竟北境人已经用这种方式交易了这么多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正容易出问题的是那些外来的东西,新出现的物品往往难以确定其对应的价值,早年就曾出现过大雍的商人用一匹布换走了整整一背篓金丝玉的事情,偏偏换物的那个北境人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当然这里面也有那个北境人的部落坐拥玉石矿山所以不觉得金丝玉珍贵的原因在。
小余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瞪圆了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惊讶赞叹惋惜等情绪,看的燕眠初止不住地揉着他的脑袋,要不是小余临出门前特意和那尔勒苏简单学了下北境人绑头发的花样现在他的头发定然要被燕眠初给揉弄炸开了。
街道两侧是燕王部落对外临时租出的铺子,外面则是露天摆放的摊位,大多数珍贵物品都放在铺子当中,铺子里有部落统一修建的火炕也有添上炭火就能使用的炭盆,要比屋里暖和上许多。
尽管有着温暖的阳光照耀但在室外走了一会儿被凉风吹过时仍旧会察觉到几分寒意,小余的底子本来就虚,再加上他常年在屋里呆着鲜少会有这么大的运动量,燕眠初便将人带到了后方的一间小铺子中休息。
这间铺子交易的是食品,不大的空间内规规整整地摆放着六张桌子,燕眠初拉着小余寻了个空余的位置坐下,又轻声和迎来的掌柜交流着什么。
小余抬眼看着二人,店主看起来四十余岁,眉眼间两道淡淡的皱纹,说话的音调十分古怪——不是鞑鞳话不是余荻话,应当不属于小余听过的任何一种,应当是某个他并不熟悉的小部落的子民。
燕眠初似乎对这种语言非常熟稔,和他沟通起来没有一点困难,小余朦胧着眼睛迷迷糊糊听他们在旁交流了半天,最后燕王递给店主一个小小的布包,店主接过以后笑容满面地走了下去。
不大一会儿,他便捧了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奶,并上一碟四小块软软糯糯的奶豆腐,表面泛着微微的黄。这是当地人用鲜奶熬制发酵出的食物,小余来北境这么久尝试过的北境食物却并不是很多,里面的大部分还是各种烤制熏制的肉类食品。
他试探着取了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口中,醇厚的奶香和淡淡的酸意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小余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奶制品的味道——但仅限于第一次吃不习惯而已,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那种浓郁的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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