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囊察觉到他的气息,其上禁制自行消散。
他毫无阻碍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玉简。
这是无情咒的解咒之法!
太好了!
他先前还怕横生枝节,没想到曲忌之和裴千居然比说好的时间还快了几个时辰。
此物到手,安无雪顿时毫无喝酒赏夜的兴致,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抬眸望去,却发现姜轻还在轻酌冬下桑,耐心地等着他。
“姜道友……”
姜轻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急:“看来首座有要事。”
安无雪面露歉意:“我上来之时已经给了伙计许多灵石,足够姜道友今夜喝个痛快。但我也许无法相陪,来日……”
他说着,已经唤出春华。
姜轻格外好脾气道:“要事自然比喝酒赏夜来得重要。但首座提前离去,喝不了酒,反而全都便宜我了,要不然把这朵寒桑花带走吧,也算是我的回礼。”
“本来就是我该赔罪,而且这花是别人送给姜道友的,我怎么好拿着。”
“寒桑花长了一轮又一轮,人都死了那么久,我留着干什么?借花献佛,也不算是示爱之意,你不必担心。”
安无雪犹豫了片刻。
但他提前离席确实理亏,他也不想继续推诿耗费时间,便干脆将那寒桑花拿起,随意插在腰带之上,说:“那便多谢姜道友。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御剑而去。
姜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凝望片刻,近天便已无安无雪踪迹。
只余下屋内两坛清酒、几碟小菜、一尊空瓶。
伙计正好端着仙肴进来。
他抬手拦住伙计,摇了摇头,起身道:“不必了。人都走了,酒有什么好喝的?”
-
寒梅小院之中。
谢折风刚刚醒来。
心魔暂时被他压下,灵力封印自行解开,可他神魂依然倦怠非常,身上的经脉都有些疼。
但他却急忙在床榻之上坐起身,看着打了个哈欠的困困,却没见着安无雪的身影。
他昨夜……
他低声问:“师兄呢?”
“呜呜!”
谢折风听不懂困困的意思。
他已经开始惶恐起来。
昨夜……昨夜他……
师兄可是想起了那一剑的仇怨,又生他的气,已经去了他寻不着的地方?
还是他昨日心魔发作吓着师兄,把师兄吓跑了?
师兄……
他正打算展开神识寻人。
四方结界倏地波动了一下,熟悉的气息瞬间靠近。
——安无雪回来了!
谢折风悬着的心忽而放下。
他双眸一亮,起身便快步来到卧房门前。
只见安无雪御剑落下,踏过积雪中的小道走来,惊讶道:“师弟醒了?心魔如何?”
“我……”谢折风正想答。
他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师兄的身上,安无雪正好走近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师兄腰间挂着的那朵寒桑花。
北冥仙修以寒桑指代情爱,送出便是示爱,被赠花者若是收下,意为两情相悦,一拍即合。
谢折风亲手摘空了寒桑崖,蓝紫色的花铺满梅花树下,安无雪却连一朵都不愿留下。
如今腰间却挂了一朵。
他认得自己摘的每一朵寒桑花。
师兄收下的这一朵,不是他摘的。
第115章
安无雪已经忘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寒桑花。
他拿到解咒之法便赶着回来,御剑之时正用神识扫过玉简,正在确认曲忌之送来的解咒之法有没有别的问题。
御剑落下后,他自然忘了这朵不得已才带走的寒桑花。
他行至谢折风眼前,却见师弟本来明亮的双眸幽幽暗下,一言不发。
“师弟?”他试探地又问了一句,“你的心魔还在作祟?”
若是心魔发作未被压制,他不能妄提无情咒。
“……我帮你探探识海?”他问。
谢折风依然没有作答。
安无雪困惑地抬起手,想点上谢折风眉心,可刚一伸手,那人居然猛地擒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拽至对方胸膛之前!
他此刻对这人根本毫无防备,乍然回神,已撞上这人胸膛。
气息交织。
许久没有动静的傀儡印在双方气息都毫不退让的情况下隐约有发作之势。
可安无雪只能察觉到手臂一阵发烫,谢折风却反而呼吸一滞。
这一滞,总算给了他喘息之机。
“师弟!”他在师弟怀中,无奈多过生气,“你又在发什么疯?心魔还在作祟?”
谢折风牢牢地抱着他,不答。
无声之中,安无雪抬眸望去,只见雪莲剑纹泛着乌黑若隐若现,却没有先前那般失控之兆。
师弟眼眶泛红,双眸幽深,分明似是在疯狂的边缘,又十分平静地望着他。
随后,这人低下头,缓缓凑近安无雪脖颈。
只这瞬间暧昧不明的靠近——
安无雪蓦地一慌,急促道:“你干什么?”
他想退开,可谢折风根本不松手。
这人似是轻嗅了嗅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香,抓在他腕上的手不可抑制地紧了紧。
师弟一双眼睛愈发红了起来,嗓音低哑而危险:“……姜轻的气息?师兄又去见他了?北冥的冬下桑是欢喜之酒,师兄和他喝得开心吗?”
“你——”
“他送的花当真如此好看,能让师兄迫不及待就挂在腰间吗?”
嗓音已经裹上了委屈。
不由分说发疯的是这人,倒头来委屈的居然还是这人。
安无雪茫然低头,看到那朵已经被仙者灵力逼得有些萎靡的寒桑花。
他恍惚之中,似是有些明白过来。
……谢折风是以为他和姜轻之间收花定情意了?
“……”
他竟不知能说什么。
本就没有的事情,误会的是谢折风。可他和谢折风解释什么呢?
情爱之事,若有误会,也该是和爱侣解释误会。
他和谢折风……哪里是什么爱侣。
安无雪沉默了片刻,谢折风便已经把他的反应当做无话可说的默认,就这么挨着他,伸手便要把这花扔了。
安无雪眉头一皱。
他不在意这花,但他不想纵容谢折风如此,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仙尊这是要不顾我意愿地扔了我的东西?”
这一声“仙尊”居然比方才那些质问推拒都有用,谢折风动作一僵,终究还是没敢动那朵花。
安无雪仍然被这人环在怀中,靠在对方炽热的胸膛之上。
他耳边,师弟紊乱的气息洒下温热,热得他耳垂和脖颈都红了起来。
他在此之前,心心念念师弟中咒之事,为此临时爽了姜轻的约,急忙赶回,归途都在看玉简,回来却被这人不由分说这般问。
偏生这人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惶恐地和他说:“师兄,是我昨夜没能控制好心魔,又让师兄生气了?还是我又让师兄想起了当年之事,你怨我?你怨我,打我骂我杀我都好,为何要去和那姜轻喝酒?为何要收他送你的寒桑花?”
为何?
他和一个道友吃茶喝酒,还得通禀谢仙尊不成?
安无雪脾气难得就这么上来了,咬牙道:“怎么?仙尊既不让我祝愿你有心仪之人,又要管我的情爱私事?上一回你便威胁我,这一回你又要威胁我什么?”
“我这命可只有一条,不够仙尊杀两次,仙尊可要想好用哪件事来威胁我。”
谢折风双瞳微震,连委屈也不敢了,匆忙道:“我没有……我不会威胁你的……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师兄不是不喜欢寒桑花吗?你若是嫌弃我摘的不够好,我再去寻,我去寻往年散落在外的每一朵!”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别人送给道侣的寒桑花你也要去抢来吗?你做什么仙尊,你该做魔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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