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一怜走上前。
闻容絮不吝啬夸赞道:“你真好。”
“不好。”霁一怜用自己的法力护住虞不决的心脉,他意有所指道,“你似乎忘了答应我的事。”
闻容絮一愣。
【他在提醒你一晚抱枕的承诺】
真忘了……闻容絮理直气壮,忘记这回事的也不只是他,虽然被承诺的那位现在又想起来了。
闻容絮想到以往霁一怜帮他一次,就要求他也做一件事。
他忽然懂了什么。
“你帮了我,有想要我做的吗?”闻容絮小心地问道。
霁一怜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带上几分真心道:“不用,我要的你给不了。”他故意停顿须臾,“只是,已经做出的承诺,不应当不存在。”
闻容絮哑口无言,心虚地缩起脑袋,俄顷,嗫嚅出声:“是我不好,我认错。”
他偷瞥着霁一怜的表情,下定决心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霁一怜不置可否。
“我去通知长老他们。”闻容絮刚准备走,回头看向倒地的季舒月,“她……”
闻容絮也不是圣母心发作,觉得不能让季舒月死,不过是季舒月怀着身子,那尚在孕育的孩子要随着母体的枯萎也逝去。
他略皱了眉,季舒月既诬陷过他,又不知恩,要杀他夺宝,她死了他拍手叫好,如今多了一个孩子,他也只能狠下心,这就是霁一怜想要他看见的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吧。
“她没死。”
“啊?”
霁一怜目光触过神情复杂的闻容絮,天真、弱小、无用多余的善心,他曾经最不屑厌恶的性格,心血来潮还会故意破灭他们秉持的美好想象,体味世间黏稠的恶意。
可不一样。
即使他表现出一两分自己的真实面,闻容絮对他仍是没有畏缩、没有倾慕、没有私心、没有求回报。
霁一怜却是拿不准要不要撕破对方看待世界的天真,再露不出那样刺眼的笑颜。
“她没死。”游离深处的罪恶,被霁一怜隐藏在不易察觉的位置,“脑子坏了罢了。”
闻容絮到底松懈了分心神,没那么沉重了,他朝霁一怜浅浅露出个梨涡:“那我去找人啦,你要是不想待在这脏乱的地方,可以先回去家里。”
说完,他就匆匆钻出甬道,跑向执法堂。
闻容絮如今不同往日而语,尽管还未正式授取内门弟子的身份,但待遇仍是区别于外门弟子的。
他抵达执法堂,诉说的事实,即刻得以见到当值的长老,引起重视。
虞不决的师傅来得最快,见到自己弟子遭受如此重创折磨,周身杀气凝实,差点就要鞭蔺青桉的尸了。
到底理智残存,且现场还有执法堂的长老,勉强按捺住翻腾的杀意。
闻容絮作为当事人,被执法堂长老带去询问经过,由于内门弟子的身份,不曾遭遇过多刁难或是刑罚。
最后,是丹心长老把他领走的。
丹心长老走在前,闻容絮随在后,此时天际洒下血红的霞光。
“今后,你就住那儿。”丹心长老指着远处房门紧闭的竹楼,“楼里独你一个,想住哪间住哪间,以后也不会有师弟来抢你的。”
闻容絮看向他新拜的师傅。
“就在这行拜师礼吧。”丹心长老停住步伐,前方是一根伫立到苍穹的圆柱,柱身浮纹悬雕,庄严肃穆。
须发皆白的老者回转过身,清明睿智的眼落在闻容絮脸上,一杯茶盏飘浮在他身侧。
闻容絮心跳微不可察地加快,双手端起茶盏,屈膝跪于地,敬茶:“拜见师尊。”
黄昏映身,闻容絮杏眸含星。
他手中的茶被接过。
“今日你就先休息,明日巳时来倾云殿寻我。”丹心长老言罢,身形隐去。
柱前仅余跪于地的闻容絮。
“回神了。”散漫的声线,打破了场内流转的严肃余韵。
闻容絮抚抚吓到的胸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以为谁给你搬的行李?”霁一怜挑眉。
闻容絮恍然:“是你啊,辛苦你了!”
霁一怜语气古怪道:“应当的,小少爷。”
“今晚给你做糯米排骨!”闻容絮到现在也没有习惯这个称呼,可他不允许,对方就越叫得起劲,他也只好努力平常心,免得引得人更过分,当他都不当回事后,对方就会失去兴趣。
霁一怜像是对他的识相满意:“你拜的这位师傅倒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这么担心我呀?”闻容絮反击地揶揄,不能只对方欺负他,他也要欺负回去。
霁一怜语气奚落:“你知道我不喜食过了时间的食物。”
【他说你是他御用厨子】
闻容絮:臭旁白,不该出来时,总出来显摆。
“行。”闻容絮想到穿越前的段子,非要找回场子,“你说声小少爷请做饭,我就去做。”
“……”
闻容絮心里暗中得意,可算被他掰回一程,叫你说我是厨子!
然而,没等他爽快多久,敲在额头的栗子,打散了他美好的心情。
“你作弊!”闻容絮指责霁一怜仗着修为压制,他根本躲不掉,只能乖乖挨敲。
霁一怜握住指着自己的手,不忘初心地嫌弃道:“你打算顶着这身衣服多久?毕克喆倒是不拘一节。”
毕克喆是丹心长老的本名。
“脏死你。”闻容絮耍赖,故意凑近洁癖的人。
「我打不过你,还不能恶心你?」
「混蛋,居然真敢嫌弃我!」
「我变成这样,怪谁?还不是你想看我倒霉,都追着来了,却不早点出现。」
「活该。」
他自以为能恶心到对方,在人身前蹭来蹭去,自己本就破损的衣服,被揉得更乱更开了些。
对方身上清淡的竹香仿佛真的被他污染,沾染起渺微铁锈腥气。
闻容絮看到霁一怜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后背立时炸起毛。
「我是不是做太过,霁一怜不会又要被惹发疯了?」
闻容絮不敢再乱动。
“你说你不会有第二次的……”闻容絮警惕着对方暴起。
霁一怜薄凉地瞥了眼方才放肆妄为,此刻又表现得小兔子乖巧的闻容絮,下半张脸提起,勾起抹笑,狭长的眼却无笑意:“还有呢?”
闻容絮惊疑:「还有什么?」
「我做甚不好,要去招惹霁一怜。」
「他现在表情好可怕。」
「……我答不上来,不会有事吧?」
“我去换衣服。”闻容絮想要暂时远离霁一怜。
可在他脚步移动前,后腰就被一只热烫的手抓住,近乎将他提拉到霁一怜面前。
闻容絮不适地扭动身体。
他与霁一怜的衣服摩擦起轻细的响音。
下一瞬,他眼前一花。
视线重新聚焦时,他感觉自己被丢到哪里去了,继而发现四周滑润的石面,升腾的热气熨红了他显露在外的玉白肌肤。
水声哗啦,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浴池,这是一个浴池。
闻容絮仰头看着将自己带来,双手环抱,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始作俑者。
“你提前放好的水吗?”闻容絮神色惊喜,没有任何忽然全身湿透的不快。
可能确实是出乎预料的反应,立在池边的霁一怜,黝黑的眸子化出些许不解。
“你要不要也下来泡一泡?”水中的闻容絮发出邀请。
霁一怜转身就走,莫名透出几分急迫。
闻容絮歪歪头,有些疑惑。
不过,很快就被温热池水吸引,干脆利落褪去脏衣服,清洗起来。
洗完以后,才想起自己储物袋里没装贴身衣物。
现在叫霁一怜能有回应吗?
闻容絮回头望向堆在一起湿的、染血的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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