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宋长顺找到了他,说要请他吃酒。
方老三和宋长顺平日里没什么交情,两人充其量是说过几次话,方老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酒。
不过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还是去了他家。
一进屋他就被宋寡夫吓了一跳,这人阴沉着脸坐在厨房的板凳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像只野鬼似的。
方老三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晦气,“你家长顺呢?”
宋寡夫指了指旁边的屋子,方老三径直走了过去。
屋里摆着小炕桌,一碗花生米,一碗炖白菜,还有一小坛子黄酒。
宋长顺坐在炕上招手,“方老弟快进来。”
“宋二哥,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吃饭?”
“这不是听说你最近遇上难事了吗,帮你出出主意。”
方老三半信半疑的上了炕,他可不信宋长顺有这么好的心,若是他能拿出七贯钱,也不会连个肉菜都吃不起。
宋长顺拿起酒坛子给两人斟满酒笑眯眯道:“这钱我确实拿不出来,但我知道谁能拿出来。”
“谁?”
宋长顺压低声音道:“村头的赵家今年可发了大财,听说往镇上卖豆腐,一个月少说赚十多贯!”
方老三一听眼珠子都直了,“做豆腐这么赚钱?”
“那可不,要不林大满宁愿当小的也要跟着他们。”
方老三咕咚咽下唾沫,一个点子在脑子里蹦出来——去赵家偷钱!不过转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不行,我可惹不起赵北川,他这人狠起来不要命。”
宋长顺眼神一暗,想起秋天被他打的那一次,两拳就把后槽牙打掉了两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他们见天的往镇上跑,家里就两个娃娃能拦得住你吗?”
“等把银子拿到手,他们报官也没证据是你偷的,那么多银子足够你还利子钱了,剩下的还能娶房婆娘呢。”
方老三越想越心动,端起碗一口把酒喝尽。
*
东屋是陆遥他们平日住的屋子,里面东西比较多,方老三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确定家里没人开始大张旗鼓的翻起来。
箱笼里的衣服扯了满炕,被褥也全扔到了地上,结果一文钱都没找到。
方老三不气馁,马上又跑到厨房翻了一通,见碗架柜里有个剩包子,拿出来叼在嘴里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骂,“这赵家是真他娘的富裕,肉包子居然都能剩下!”
厨房也没找到钱,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过堂屋和西屋,兴许把钱藏在这边了。
他轻轻推开门,正打算翻一通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开口:“你干啥呢?”
“啊!”方老三魂都快吓出来了,他撒腿就要跑,赵北川一棒子砸在他头上,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
陆林赶着骡车送陆遥他们回来时,赵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赵北川叫来的。
陆遥见状连忙跳下车跑了过去,“赵北川!”
“哎,你们回来了。”
陆遥拉着他上下打量,见没受伤这才放下心,“贼抓住了吗?”
赵北川指了指旁边五花大绑的男人,他被堵了嘴不能说话,这会儿正呜呜的叫唤。
“我就说方老三这些日子怎么天天来问豆腐,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田二嫂子开口道。
赵婆婆啐了一口,“幸好被大川抓住,不然还不知道钻几家屋子呢!”
很快里正来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方老三的爹娘。
方老爷子一见面,拿起地上的棒槌就开始抽他,一边抽一边骂:“你个不要脸的畜生!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是真气狠了,手腕粗的棒槌都打断了。老爷子勤勤恳恳的种了一辈子地,没借过别人一粒米,没想到生个儿子钻人家屋子偷东西!
方老三被打的嗷嗷直叫,奈何被绑住手脚躲不开,疼的他满地打滚。
方母拉着相公的胳膊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打死一了百了!就当没生过这个畜生!”
“你连我一起打死得了!哎呦~儿啊,是娘不好,娘陪你去了吧!”方母抱住方老三,母子俩抱头痛哭。
方老爷子指着两人,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遥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你们要教儿子回去教,在我家闹来闹去算哪门子事?”
方老爷子气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晌扔掉棒子,扑通一下跪下来。
“我没教好儿子,我愧对大家,我给你们磕头赔不是了!”
陆遥吓了一跳,立马躲开。
旁边围观的邻居连忙上前拉人,“方老哥,你这又是何苦,你这不是为难小辈吗!”
赵北川上前一只手把他拽了起来,“叔,我叫你来不是为难你,你儿子钻我家屋子企图偷盗,虽然没偷着东西,但也确实撬开了锁。我本应该把他送官,但我念着咱们一个村住着不想把事做的太绝。”
官府对盗窃惩治非常严重,如果交不上罚钱会直接发配到营州当战奴。
当了战奴一辈子都回不来了,除非能立战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想在战场上立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方老三吓得瞪大眼睛,不停地摇着头祈求他不要报官。
里正咳了一声说和道:“这件事是方家的过错,你儿子擅自进人家院子,企图偷东西就是不对,念在没得手方家赔赵家五百文钱,这件事就算了,大川你觉得如何?”
里正开口赵北川自然得给面子,“听叔的。”
方老爷子忍不住又踹了儿子一脚,“赶紧滚回家去!”然后从怀里摸了半天,颤颤巍巍掏出两吊钱。
“家里就剩这么些钱了,余下的钱容我几日,我把家里的几只鸡卖了再给你们。”
陆遥不是为了要这点赔偿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老人家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钱就不要了,你回去把儿子看好了,再有下次我们必定报官!”
方老三被带回去了,人们也各自回了家,陆遥捂着胸惊魂未定的问:“你怎么把他抓住的?”
“我藏在西屋,听见他进屋翻东西,一棒子把他砸晕了。”
陆遥:“幸好把这个贼抓住了,不然这个年都过不消停。”
进屋一看,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居然把炕席都掀开了,可惜也没能找到银子,因为前一天陆遥把装钱的瓦罐塞进鸡舍里了。
*
“咳咳咳……咳咳……”宋寡夫捂着胸口咳的撕心裂肺,这些日子他的咳症又加重了。之前在人前还能勉强忍着,现在根本控制不了,咳起来撕心裂肺半天才能缓解。
“噗!”一口血从嘴里喷出。
宋老太吓得大叫一声,“哎呀!你怎么吐血了!”
宋寡夫脸色一白,连忙掏出帕子擦干净,“没,没事,可能是嗓子咳坏了。”
宋老太打量着他的脸,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听人说曹青是不是得了肺痨。
当时她没在意,听了一耳朵便忘在脑后,如今越想越害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寡夫扶着肚子蹲下继续烧火,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老太不让他上桌,如果真是肺痨是会传染的。
宋寡夫只能蹲在灶台吃饭,期间他听见屋里几个人窃窃私语。
“他不会真得了肺痨吧?”
“就算不是肺痨也不是什么好病,咳了一冬天了也不见好。”
宋长顺突然开口道:“不如把他再送回庵堂吧,万一死在家里还得给他安排后事。”
宋老太舍不得他肚子里的孩子,“再等等吧,等生完孩子再送去。”
宋平听着大人们说着话,仿佛跟他无关一般,依旧自顾自的夹着菜。“奶,再给我盛碗饭。”
“乖孙真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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