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卖声在巷子外面悠悠远远的,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也不显得那么暗了,还能借助外面折射进来的一条条灯光看见对面人脸上的表情。
韩兆云看着甘枫蓝:“你仔细想想,这对你的小兄弟也是一件很好的选择。不过那姓李的兄弟能捐到户部的官,家资应该不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甘枫蓝其实也想问问李卫的,当下只道:“我并不清楚。”
韩兆云笑道:“这没关系,我可以找人帮你查。”
甘枫蓝:“这是我的家事,韩兄你最好不要插手太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韩兆云:“好好好,那你自己查。三天之内没有结果,我就请示教主去了。”
说完,笑着大步走了。
*
深夜的畅春园眠鸥宿鹭,宁谧的夜光笼罩下来,康熙回来了直接向江南的李煦发了一道电报,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韩兆云的。
随后又写给曹寅一道密折。
如果不是今天亲自跟儿子去见了见人,他还不知道,白莲教已经在朝廷渗透到了如此地步。
国子监监丞、司业、教谕,户部郎中、主簿、员外郎,都察院都御使,甚至九门提督,都有那韩兆云能叫出名字并且说出喜好的官员。
虽然全是官职低微的,但也足够康熙震惊。
这白莲教什么时候铺开了这么大的一张网,连朝廷官员都纳入其中了这么多。这还是在京官员,那地方的呢。
康熙动了第七次南巡的心思。
十五给的学习小台灯将宽大的龙案照得非常明亮,但堆积着小山一样高的奏折后方还是形成了一片阴影。
康熙的心头也被这片阴影笼罩着,滴答滴答,自鸣钟的声音不停,梁九功等人陪着不敢睡,迫切希望十五爷能够过来跟万岁爷插科打诨一番,好打破这过分凝重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脚步声。
魏珠轻声道:“万岁爷,科远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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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远在龙案前跪下回话:“奴才们跟到了最后,韩兆云身边只有一个伺候洗漱的丫头,甘枫蓝那里只他一人,这二人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普通人,也不确定周围是否有那些白莲教同党,奴才便没有贸然动手。”
康熙点了点头,“这些人比朕想象中的还要谨慎,也不必监视了,去盯好这几个人。”
梁九功把桌子上的薄薄一张纸托着送到科远面前,科远大致看了一眼就折好收了起来:“嗻。奴才告退。”
第二天上午,四哥十三哥启程去河南。胤祝又跑去送了四哥十三哥一趟,把那个倒反天罡的复合型轻弓送给了四哥。
另外送了一瓶防晒给十三哥,主要是听说这次十三哥回来被十三嫂嫌弃黑了。
十三看着手里的小白瓶,十五还叭叭地提醒他出门要涂要怎么涂等等。
十三赶紧走了,留下一句话:“十五啊,你费心了,十三哥回用的。”
迎着蓝天白云跑出去老远,十三看见四哥亲自拿着的弓箭,挽着缰绳笑了起来:“哈哈哈,四哥,十五肯定是也知道你跟他一样不善骑射,才将这把弓送给你的。”
四爷爱惜得抚摸了一下这把弓箭,笑道:“的确很轻,我很喜欢。”
十三:四哥现在这是看开了吗?
小枪都有了,四爷能不看得开?
四爷跟十三说道:“十五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当人力达不到的时候,就不必强求自己,完全可以从工具上提升。”
十三看了看十五给他的防晒霜,点头道:“十五真的让我们都改变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就借助工具,多简单的道理啊,咱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明确的意识到过。”
这一年也多亏有了个十五,如果没有他,十三都不知道朝廷内的气氛能紧绷成什么样子。
四月下旬伊始,武举殿试,文武两场试后,谢无量毫无疑问地成为康熙四十八年的武状元,当朝被授予正三品的锐健营游击将军。
赐盔甲,顶戴花翎。
虽然没有文状元那样的跨马游街,第二天却是有一场兵部亲自主持的武举宴,被赐进士出身的武举进士们都应邀出席。
他们就是这个夏天最风光无两的一批人。
这些人中,又以谢无量风头最盛。
上面那部分官员知道这家伙几乎被皇上当作半个儿子看,底下的官员只知谢无量是康熙朝武举之后授职最显赫的一个武状元。
健锐营游击将军,这是直接负责皇上安全的武备军,在皇上身边露面的机会很多,一不小心就升了上去。
一时间单身的没爹又没妈的谢无量成了京城婚恋市场上的香饽饽,就连女儿需要参选的人家,都有提前抛橄榄枝的。
*
噶礼有段时间没跟韩兆云一起喝酒了,这天正要出门请人商议点事,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来请。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办的几件漂亮差事,噶礼觉得自己是升迁有望,穿着崭新的官服跟了去,未料想刚跨进寿萱春永殿就被一道折子砸到了脸上。
噶礼捧住一看,瞳孔骤缩,竟是弹劾他结交江湖人士疑似加入白莲教的!
第137章 知用人
这, 这从何说起?他对万岁爷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噶礼的瞳孔狠狠一缩,抱着折子就咚咚咚磕头,“万岁爷明鉴, 奴才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奴才绝对不敢有二心。这一定是嫉妒奴才受万岁爷信任的人故意捕风捉影,奴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白莲教的人有什么牵扯啊。”
康熙冷笑:“你可知你那好友,韩兆云是什么人?”
他也时候来让人细查,才知道韩兆云在京城那些所谓的门路熟人,基本上都是打着噶礼的名号建立的。
噶礼是近臣, 底下的官员想见其一面都摸不着门路,韩兆云扯着他的大旗随便一些话术就把人糊弄住了, 自此将网越织越大。
噶礼愣了愣:“韩兆云?韩兆云是奴才在山西任巡抚时认识的,却称不上好友, 他只是帮着奴才解决了一些麻烦而已。他, 他有什么问题吗?万岁爷,奴才不知啊。”
心已经沉到谷底了。
康熙面无表情抬手, 让人把顺着韩兆云这个姓名在江南查出来的一些信息拿给噶礼看。
“白莲教左护法韩琦韩名韩云---”噶礼看着折子里面的内容, 双手直哆嗦。
这么名字,不是真有这么多护法, 而是在查实中,康熙三十年起就在江南淮北等地出现过的白莲教左护法曾用名。
虽然没一个名韩兆云,但都姓韩。
白莲教这些人虽然藏头藏尾, 却是要在民间活动的,朝廷要查这方面,自然能顺藤摸瓜查出来他们都曾经在何地活动过。
左护法就在山西出现过, 那边人传说白莲教左护法姓韩名云。
噶礼没看完已经浑身抖如筛糠,邦邦邦磕头:“奴才该死, 奴才大意,竟然让如此危险的人物潜入到身边来。”
康熙说道:“那你该当何罪?”
噶礼:“奴才当死,但是奴才求万岁爷看在奴才母亲的面子上饶奴才一死,给奴才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噶礼的母亲正是康熙的乳母之一,康熙幼年时期处境艰难,全赖孙文闵三位乳母悉心照料才能度过天花之危。
他幼年丧母,父亲有等同于没有,毫不夸张的说,除了孝庄文太后,三位乳母就是他心中最敬重的长辈。
这些年对噶礼多有优容,绝对不仅仅是他的个人才能。
噶礼的确有才能,但他的贪酷也一直是康熙所不喜的,敲打了多次,回京这段时间看起来改了些,没想到他身边还有个大漏子呢。
但噶礼搬出母亲求情,却在康熙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短暂沉默了一瞬,说道:“为了不让乳母老年丧子,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噶礼啊噶礼,切莫再让朕失望了。”
噶礼哽咽:“奴才有罪,让万岁爷失望了。”
康熙叹道:“不看乳母面上,咱们也是多年君臣,朕要是因为你这点疏忽就治你大罪,也太冷酷了些。朕念着君臣之义,望卿也常思之念之。这样吧,两江总督邵穆布病危,你马上启程去两江,限你三年时间,将当地的白莲教势力给朕全部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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