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辙瞅了他一眼, 神情犹豫。
“你我之间不必有顾虑, 直说便是。”
元辙移开视线:“我怀疑元星阑。”
说完见祝时宴没反应,他补充道:“这些年你住在敬远寺, 不知元星阑已性情大变, 他与太子争斗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性格单纯的小皇子。”
“理由呢?”
“皇城里想杀我的只有他跟太子, 那些刺客看似凶神恶煞, 实则并未痛下杀手, 目的只是想伤了我。而此事过后, 我卧病在床无法上朝,太子被笔伐口诛,除了元星阑我想不到别人。”
祝时宴沉思了一会儿,一口否决:“不是他。”
元辙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就这么相信他?”
“并非我信他,只是有两点说不通。一,五皇子若是想用这种手段陷害太子,必定会在现场留下痕迹,但现在刺客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众人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此事对太子而言也无伤大雅,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做这种事。”
“二,据我所知,五皇子对科举舞弊案很是上心,你被刺伤,这个案子就此搁浅,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祝时宴的声音平缓而冷静:“所以,我觉得此事非他所为。”
元辙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是他也不是太子,还能有谁?”
“这个人的行事手段给我的感觉很熟悉。”祝时宴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太子大婚当天,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差点烧死太子妃?”
元辙的声音低了几分:“你肩膀上的疤痕到现在也未完全消除,我自是记得。”
“纵火之人一直没有找到,就好像这些刺客,行事大胆荒谬,火烧太子府、当街刺杀皇子......仔细回想一下,这八年来,类似的事情还不少。”
“比如元帝生辰那天的毒粥?”
“嗯。”
元辙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了,神情逐渐凝重:“还有四皇子因绊倒从马上摔下来,太后突然病重......你认为这些背后都是一个人?”他皱了皱眉:“可如果真的都是同一人,那此人有什么目的?”
“只是一个猜测罢了,没有证据。”祝时宴停了一下,道:“等祁封追到刺客之后,应该就有眉目了。”
他站起身,低眸:“你好好养伤,不要太耗心神,科举舞弊案我会暗地里帮你查。”
他一副要走的样子,元辙想也不想的一把拉住他,语气隐忍:“你又要走?”
“嗯,你既无大碍,我也该回去了。”
元辙手上用了力,低声道:“我还有事和你商量,你先在府上住下吧,过两日再回。”
手腕处传来的触感让祝时宴的眉微微蹙起:“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或者传信于我?”
元辙张了张口,情急之下开始胡诌:“今天天色已晚,你先暂且歇下,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细细与你说,也不便传信于你。”
他根本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与祝时宴商量,这不过是他随口找的借口,但祝时宴在思考了一会儿后竟应了下来:“好,刚好我有件事想要去确认一下,多住两日也无妨。”
元辙双眼一亮,“当真?”
“嗯,元帝近两年对我放心不少,我在京城多留两日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祝时宴举起手,“可以松手了吗?抓的我有点疼。”
他常年深居简出,皮肤白皙细腻,元辙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气,他的手腕处便圈出了一层淡淡的红痕,格外显眼。
元辙连忙放开手,神情懊恼:“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祝时宴只是不太习惯与旁人接触,红痕看着明显但并不疼,他缩了缩手,将红痕掩盖住,“无事,府上可有空房间?”
“有,当然有。”元辙喊了个小厮进来,“旁边的房间一直空着,先生就住在那里吧。”
“好。”祝时宴颔首:“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元辙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嗯,先生你也是。”
小厮带着祝时宴去了隔壁,“祝大人,请。”
祝时宴推开门,在看清房间的布局和装饰后神情倏的一怔,此处......竟与他在宫中住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小厮恭恭敬敬地问:“祝大人,伺候的丫鬟在门外候着,需要喊进来吗?”
祝时宴回过神,“不必了,让她们都下去吧。”
“是,大人。”小厮轻声退出去,临关上门的时候多嘴说了一句:“大人,殿下说大人您爱干净,所以床铺都已经换过了,您可放心睡下。”
“这里之前是谁在住?”
小厮笑了笑,回道:“只有殿下偶尔会过来,其他时候这里一直都空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祝时宴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此处的布局太过熟悉,祝时宴轻车熟路地洗漱上床,躺下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甚至连鼻尖闻到的味道都是他熟悉的清香。
元辙为什么会在自己府上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一丝抓不住的念头快速闪过,祝时宴强迫自己闭上眼,不敢再细想下去。
——但愿是他想多了。
.
第二天一大早,元辙精神抖擞地敲了敲旁边房间的门,“先生,你醒了吗?”
心心念念的人就住在隔壁,元辙情绪激荡的根本睡不着,而且仗着内力深厚偷听祝时宴平缓的呼吸声听了一夜。
许是精神亢奋,他虽一夜未眠,但看起来没有丝毫疲态,反而双眸明亮,神采奕奕。
门被打开,祝时宴衣着整洁地走出来,他的皮肤在初升的太阳下白的发光,但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之色。
元辙注意到了,一脸担心地问:“先生昨夜没睡好吗?”
祝时宴眼眸微阖,“无事。”
他心里装着事,虽强迫自己睡下,但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浅浅地睡了一两个时辰。
他揉了揉额角,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昨天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是何事?”
元辙目光闪烁:“先,先吃过早膳再说吧。”
若是往常,祝时宴定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但现在他心思不定,脑子又困倦,于是没有想太多,轻点了下头:“好。”
如此乖巧的先生着实少见,元辙越看越觉得心痒痒,他掩唇笑了下:“先生随我来。”
桌上摆的早膳都偏酸甜口,祝时宴拿起筷子时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唇,道:“你之前说有机会的话,要带心仪之人与我见一面,我这两日刚好在京,你看明日可好?”
元辙给他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而后若无其事的说:“怕是不太......方便。”
祝时宴试探地问:“为何?因为对方是闺阁女子?”
元辙不知道该怎么回,纠结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对,他还没出阁呢,不方便见外人。”
原来是女子。
也是,喜欢男子在这个朝代本就惊世骇俗,更别说会喜欢——
祝时宴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心瞬间落回肚里,“如此,确实不方便见面,你与她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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