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先生还不明白吗?我心悦你。”
祝时宴清冷淡漠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咬了咬牙:“我是男子, 是从小教导你长大的先生!”
元辙不为所动:“我知道。”
祝时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攥紧双手, 狠下心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褚遥的徒弟, 是那个害你幽禁冷宫八年的国师的徒弟。”
元辙静静地看着他, 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祝时宴说的这些他全都知道。
他们同为男子,此举违背世俗, 大逆不道。
他是皇子, 他是国师, 他们身份天差地别。
他还是褚遥的徒弟, 是他本该一剑杀了的仇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该心悦于他。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也怀疑过、纠结过,甚至在明晰自己心意的那段时间连对方的书信都不敢看一眼。
但若是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和心跳, 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看见他时的心悸,看不见时的想念,他受伤时的担心和焦虑,与他亲近时的高兴和欣喜,见到他与旁人在一起时的不悦和嫉妒......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心动的证明。
他想过放弃,但还是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清醒着沉沦。
直到现在,他对他的爱意早已生根发芽,与血肉融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男子又如何?
他想要的,就算是妖、是神他也要死死地攥在手中。
国师又如何?
待他登上皇位,这天下无人敢置喙一句。
褚遥的徒弟又如何?
且不说褚遥已死,这些年祝时宴对他如兄如师,他早就不恨了,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爱意和占有欲。
祝时宴没想到搬出褚遥都没用,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会生出这种心思?”
元辙低笑一声,似是无奈:“是,我都懂,可我还是心悦你,想日日见到你,想看你对我笑,想把你绑在身边,想占有——”
“荒唐!”
祝时宴一脸羞愤地打断他的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先生!”
“那又如何?”元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世间哪条律法规定不能喜欢自己的先生?”
祝时宴张了张口,底气不足的说:“虽无律法,但世人皆知。”
“他人看法与我何干?”元辙起身想走到他身边,祝时宴立即道:“你干什么?坐好。”
心思被发现,元辙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坐回去。
“我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并无爱意,大业未成,我不想将你卷入是非之中,但是先生,我忍不住了。我曾多次告诉过你,我有心仪之人,可你依旧让我接受元帝的赐婚,执意让我娶我不喜欢的女人。”
“就算是逢场做戏,我也不愿另娶他人。”
祝时宴沉默。
“抱歉,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他闭了闭眼:“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并非爱意,而是感激和欣赏?因为是我把你从冷宫里救出来,是我教你识文断字,长久以来,你身边能信的只有我一人,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一人,所以你对我不过是雏鸟心态,是感激和——”
“祝时宴!”
元辙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瞪他:“是感激还是喜欢我分得清,你不要自以为是的给我的感情下定论!”
祝时宴愣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元辙喘了口气,咬牙道:“我嫉妒你与他人相谈甚欢,忍受着一年只能见一次的思念和痛苦,用苦肉计引你前来,满脑子都是你,想抱你,想亲你,这些也是感激和欣赏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从始至终都只装了你一人。”
祝时宴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雷。
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清醒,语气冷静的说:“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虽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的拒绝,元辙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一脸颓败地低下头:“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答应我。”
祝时宴残忍地打断他的幻想:“以后也不可能。”
元辙呼吸一滞,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他的先生这么好又这么心软,他多求一求,磨一磨,时间久了,终会答应他的。
待心跳声渐渐平息,祝时宴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转身将快凉了的汤药端下来,“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婚事,但我希望你清楚,如今元缙被废,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五皇子虎视眈眈,你若是在此时抗旨不遵,将很难入住东宫。”
“我知道。”元辙看着他手中的汤药皱了皱眉,“所以我暂时应了下来,但我绝不可能娶永昌侯府的二小姐为妻。”
祝时宴瞥他一眼,“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着周叙的面说,他能跟你拼命。”
元辙:“即便周大人在这里,我也会这样说,并非他妹妹不好,而是我心有所属。”
祝时宴不接他这话,小心地倒了一碗药,正要往嘴里喂的时候,元辙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我从刚刚起便想问,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喝药?”
祝时宴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抬眸:“药要洒了,你先放开。”
元辙不肯放:“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祝时宴无奈:“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掩饰了是吗?放手。”
元辙沉默了一秒,把手放开。
祝时宴把药喝了,道:“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罢了。”
元辙追问:“什么病?不能根治吗?”
“不过是身体比常人要虚弱一些,天气转凉会偶有咳嗽,不是什么大事。”
元辙还是担心:“我晚些时候拿些补药送来。”
“我自己便是大夫,你别担心。”
元辙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蹙了蹙眉:“山中阴冷,先生还是早些回京吧。”
“快了。”祝时宴低咳一声:“太子已废,元帝身体日渐衰弱,朝中过半都是你的人,再加上镇国大将军和永昌侯府,离那一天不远了。”
元辙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外面风大,先生进屋说。”
鼻尖传来一阵干燥温暖的气息,祝时宴的手指抓住衣服,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转身往屋里走:“祁封可有抓到刺客?”
“他寻到踪迹时那几人皆已毒发身亡。”
“许是一早便将毒下好了,背后那人着实狠毒。”
“先生有怀疑的人吗?”
“不知。此人藏得极深,到现在也未露出破绽,心思缜密又阴险狠毒,若放任他继续下去......”祝时宴像是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他的目标好像是都是皇室中人,从太子到四皇子,从太后到元帝,现在又轮到你,莫不是......对安国皇室有仇之人?”
元辙扶他到床边坐下,“这件事我会让祁封继续查,先生好好休息便是。”
祝时宴喝了药确实有些困倦,他靠在床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陛下可有说何时成婚?”
元辙一顿,低声回道:“三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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