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冠天下[重生](27)
“唔。”江栖鹤将视线移向旁侧,眉头紧紧皱起,“他怎么死了?老柳呢?这破烂身体里的其它魂魄呢?”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细细查看欧阳文韬身上的伤痕。
陆云深站在他身后抿了抿唇,“扶摇真人杀死了连云笔。”
江栖鹤手一顿,缓慢无力地滑落下去。
“他还说,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此刻。”
“他要向你说一句多谢。”
江栖鹤沉默许久,最终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那么,十圣连云笔欧阳文韬,就让他臭在这儿吧,等出去将涂家收拾了,为老柳立个衣冠冢。”
他的声音低下去,轻似呢喃,“得与逢花仙子何在一处,不过当年逢花仙子被葬在哪儿来着?”
“出去再问,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撑不了多久了。”陆云深将手递到江栖鹤眼前。
江栖鹤“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分神打量周遭环境。
这一方昏暗之中,聚阴阵摇摇欲坠,光芒炸开即逝。因了小夜石被毁,藏在风中沉默着奔涌而来的那些吸收元力的“小针”失去方向,正四面八方乱窜。
从刚才陆云深声音落地时起,还有震动从地底传来。起初很微弱,只有地面的细石子儿移动翻滚,但倏然间整个顶部四壁都开始摇晃,尘埃下坠,岩石倾落,坍塌之势显露无疑。
“阿鹤!”
陆云深大喊,不再管江栖鹤有无回应,身一倾,将人大力拽起。
从地底到石阶,再走入干涸池塘,两人后脚方离开,就听得一声闷响,那块地整个凹陷下去。
江栖鹤回头一扫,又放眼望向被此番动静惊醒的孔家村,释放神识寸寸地搜索查探,末了,颇为无言道:“此地遭到入侵已有些时候,涂家竟只派了一人前来查探,这是高估自己人还是低估了我们?”
“或许是遇上了麻烦。”陆云深低头靠过去,勾住江栖鹤手指,轻声道。
三月宵风冷,长发在风里起落,衣角开绽成花,勾勒在深黑夜色里,明丽悠然,江栖鹤被一袭白衣裹着,垂下的眸抬起,对上陆云深的眼睛,“陆小白,多大个人了,别拽手指好吗?”
“我们直接去涂家。”陆大庄主表情严肃。
“那你不放手?”江栖鹤眼角轻抽。
陆大庄主还真不撒手,甚至反手一握,空出那只环在江栖鹤腰间,足一点,御风而起。
江栖鹤没好气地挣脱开来,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别随便动手动脚,我忍你很久了,人与人之间是要保持距离的!”
“哦。”陆云深不甘心地往旁挪了挪,“我没有随便动手动脚。”
“……”
涂家位于江阳城东南,而孔家村在西面,偏僻遥远,几乎在城的最角落。但此般距离对于江栖鹤与陆云深二人并不算远,抵达只需眨眼的功夫。
的确如陆云深所料,本该灯火漆黑的涂家被人带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定睛一看,领头人赫然是方韵之。
城主千金一身银色软甲,高高立于马背上,鎏金长.枪反手背在身后。风声猎猎,吹得她黑发飞扬,眉间一点朱砂更是红艳逼.人。
第30章 万山红遍(十二)
第四章万山红遍(十二)
夜色喧嚣, 晚香玉的味道在风吹下淡薄开去,只剩几缕抓不住的清甜,仿佛散在摇晃烛影后的女儿香,令人略微迷醉。
但视线上走,只见天幕中缺了一角的圆月泛黄,边缘透出红光,犹如陈年血迹混杂其间, 魑魅魍魉深藏。
树影在晃,灯盏摇摆,衣袂翻飞, 长.枪端头缀着的红缨起起落落不断勾出弧度,但方韵之与她率领的兵士纹丝不动,面容沉静肃穆,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涂家紧闭的朱门。
江栖鹤悬停在半空中, 分出神识将整个涂家大宅查探过一遍后,拉了下陆云深手臂, 示意这人和自己一道下去。
“方姑娘。”他没有直接来到方韵之面前,而是与陆云深落在兵士列阵后面,隔着数丈距离喊了方韵之一声。
方韵之回过头来,眼底浮现了一丝惊讶, 但转瞬即逝。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冲江栖鹤颔首:“春风君。”
兵士们侧身让路,踏步声响成一片,江栖鹤与陆云深一前一后走过去, “我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您的朋友莫闲君白无心查出了涂家阵法灵气媒介的位置,没想到竟是在城主府内。”方韵之语速飞快地为江栖鹤解释眼下情形,“我们本想先派人守着,谁知涂家竟有所察觉,启动了一个阵法,伤了周围的人。为防止涂家另生事端,我便做出决定,率兵前来将他们家围住、监视起来。”
江栖鹤点了点头,“白无心现下在何处?”
“在城主府内。”方韵之道。
“你与你的兵士们对付涂家,有几成把握?”江栖鹤偏头往后扫了一圈,目光从装束整齐地兵士们身上掠过,最后回到方韵之身上。
方韵之眉梢微微一皱,旋即扬起下巴,“涂家是豢养着不少仙修,不过我方亦有。”
“那请在此稍等片刻。”江栖鹤笑了笑,隔空折来一根树枝,手腕一挑、一送。
刹那间,长风裹着明明光华将涂家沉重的宅门轰然冲开,守在门后几人来不及呼喊半声,已倏然倒地,晕了过去。
“春风君……”方韵之视线在那几人与江栖鹤身上来回一番,往前迈出一步。
江栖鹤抬手打断她的话,“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伤及无辜人性命。”
言罢,衣角在风里一卷,江栖鹤飞身而出,步入涂家宅院。
陆云深紧随其后,不少人围上来,两人连正眼都不瞧,挥袖一振,带出一道气浪将之掀翻在地。
他们放过了报信人,跟着他一路绕庭穿廊,见得正厅模样的屋宇灯火明亮。
等报信人揭开一道门缝溜入内,江栖鹤闪身过去、抬脚一踹,门板猛地一声响,将报信人拍了个扁。
江栖鹤抬眸往内扫了一眼,约莫是涂家家主的人坐于主位,满鬓花白、眸眼浑浊,手松松地握着太师椅扶手,就着一旁貌美侍女的手喝茶。
他身后立有八名身着劲装的男子,或持刀持剑,或握长缨,眼神犀利如勾。
厅中其他的座位亦被坐得满满当当,这些人不乏表情严肃的,但多数人如他们家主一般,在悠闲捧茶细品,身侧亦有一二名仙修侍立,透着强烈的侵略气息。
“还挺乐哉哉的。”江栖鹤跨过门槛,抱臂迎上主位中人的目光。
后者手轻轻一扬,在场半数的仙修、或者说涂家的打手们迅速围过来,手中兵戈直指来人。
江栖鹤立在原处动也不动,剑气在周身流转成明明光华,这些人攻过来时兵器尚未与他相触,便被掀飞数丈远,砸到墙上开出几个大洞。
轰——
木屑飞扬,尘土四溅,廊柱歪斜,整座房顶向下沉了约莫一尺。
眨眼前还神闲气定的涂家家主面色一变,挥手甩开手抖砸碎茶杯的侍女,手往扶手上一拍,身后几人立时鱼贯而出,在他三尺外站成一排人墙。
江栖鹤不慢不紧地往里走,身上散发出的威压震慑得座中数人丝毫不敢动弹,但偏巧放过了涂家家主与前面这些打手。
他唇边扯出一抹笑容,在仅剩四五身位就要与人墙对上时,脚步忽的一停,尔后踹到最近那人,将椅子一勾,踩在脚底。
白衣人下颌一样,浅色眼眸中泛起冷光,“你就是涂毕安吧?来,说说,当年是哪些人一起抓走了扶摇真人,又是谁主张推平了八宝街十五号?”
他声音不大,依旧是那副懒得用力的模样,散漫得很。
“敢问来者何人?”涂毕安一副料是如此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避开江栖鹤的话,抛出旁的问题。
江栖鹤“啧”了一声,“说出来可能吓死你。”
涂毕安脸上扯出一抹冷笑,“那也得说出来才知道。”
“我偏不告诉你。”江栖鹤手指挑起一绺发,慢悠悠地在从指尖绕到指根,再倏地抽走,丢到身后。
与此同时,涂毕安的打手们亦动起来,但一堵无形的墙立在江栖鹤身前,涂毕安的打手们试探几次后发现无法越过,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纷纷后退,变幻阵型。
江栖鹤视若未见,眼皮一掀,瞳中燃起一簇冷火。他调子也沉了几分,如玉石相撞,清清泠泠,“我想了一下,不管是你们谁干的,今天不都得死在这里吗?”
话音一落,江栖鹤撤去竖在身前的屏障,气息波动间,八名劲装男子趁此挥开武器,刀光剑影雪亮生寒,带起的风亦是刮得悬在顶上的琉璃灯摇摇欲坠。
双方之间距离仅仅数尺,雪刃落到身上不过是眨眼的事情,江栖鹤却依旧慢吞吞的,连压得人心跳爆炸、耳膜破裂的威压都收了起来,剑意与锋芒敛得干净。
他一袭白衣翩翩,手里垂着根正在抽芽的树枝,仿佛不过是出门游玩时折了一根春枝的寻常公子,做不得威胁。
但下一瞬,他的脚终于把横倒在地的椅子勾起,再抬腿往椅面一踏,飞出的断木各往一个方向,直穿那八人眉心。
“区区琴心境罢了,就没有几个能打的吗?”江栖鹤嫌弃地扫了跟棍子似的倒地的人一眼。
“你——”涂毕安一时气结,手高高扬起,却是抖在半空,颤颤地挥不下。
他怒火中夹杂着恐惧,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眨了又眨,终是没“你”出个什么来。
江栖鹤特地掏了掏耳朵,颇有几分洗耳恭听的意味。
良久,涂毕安终于顺过气,怒容亦收敛得干净。他从太师椅里起身,换上一副殷切谄媚的表情,“不知是何方高人,先前涂家多有……”
但江栖鹤根本没想过让涂毕安把话说完,对方话头刚起就扭开了头,手按住陆云深肩膀,凑近几分,道:“来,小白,我交代你一个任务。”
陆云深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两人视线相对,黑眸望向那双浅色眼眸深处:“你说。”
“在这宅院中四处走一遭,将你看不顺眼的人都抓过来。”江栖鹤摩挲着下巴,脸上笑意很浅。
“……我看不顺眼的?”陆云深微微一怔。
江栖鹤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接着挪开半尺,伸了个懒腰,“就是那些有点儿修为但境界不高,还跳着脚想要扑过来杀死你的。”
听到这种要求,陆大庄主瘫着脸点了点头,“好的吧。”
他目送陆云深出去,等白发少年消失在自己视野中后,唇边那抹笑退得一干二净。
砰——
江栖鹤振袖掀起气浪,将那两扇歪斜的门扉给装回去、合上。
他瞥了眼方才趁着他与陆云深说话、躲到大厅角落的涂家人,最后目光落回仍强撑着站在中央的涂毕安身上。
“从谁先开始呢?”江栖鹤歪起头,抬在半空的树枝缓缓移动,来回一圈后,停在其中一人身上,“就你吧。”
江栖鹤面容素白冷漠,手中的树枝扬起,向勾手指似的朝那人勾了勾。
一股尿臭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这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过来抱住江栖鹤大腿,战战兢兢道:“神、神仙大人,扶摇真人被抓一事,和我无关啊,我什么忙也没帮,什么主意也没出!”
江栖鹤平平一“哦”,“真的么?”
这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真的真的,我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