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祈不置可否,虽然他的娘亲是有点托大了,但,吴英祈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
考中探花、获得圣眷,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逃奴,算得上什么。
……
与福亲王协同审案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去问了丞相忱奕的意见,福亲王则到牢里来,对卢瑥安交代了一番。
交代的都是升堂的注意事项,比如不得喧哗、不得呛声、见到通判等大人要下跪,被问话时又该怎么回答,等等。
难为福亲王背了这么多他自己不会用到的,卢瑥安对他感激得很。
福亲王好不容易交代完,又忐忑道:“我明日有份审理此案,我——算是有点身份的人,你明日就知道了,希望别怪我。”
卢瑥安微笑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希望王爷你也别怪我。”
福亲王:“……!!”
原来卢大师已经把他亲兄拿下了,让他亲兄报出身份了吗!
第36章 糟糠原配·二更
但是,如果他亲兄都被人拿下了,怎么会——
福亲王问道:“那皇兄有来提醒你明日升堂要注意的地方吗?”
卢瑥安摇头:“没。”
福亲王:“……”没想到他皇兄如此不贴心!
“他事务繁忙,可以理解,”卢瑥安微笑道:“有你提醒就足够了,谢谢~”
温柔的眼神中有着十足的体贴,可他皇兄的确没来。
对卢瑥安来说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作为好友的弟弟提醒了、而要把卢大师娶回家的皇兄却没来提醒吧!在辞别卢瑥安之后,福亲王赶紧奔往皇宫去问。
此刻,秦叙沉迷奏折,正在奋笔疾书。听到福亲王的问话,秦叙手上没停,只摇头道:“朕不需要。”
“???”福亲王不禁问道:“卢大师明日升堂,皇兄就算不提醒,也不去看望一下吗?”
人还没娶回来,皇兄就如此怠慢!
是朝事太多了吗。
秦叙做什么不需要向他弟弟交代,他摆了摆手,招来几位老先生,给福亲王补课、并且考察本朝律法。
福亲王记起家中那一箱子关于律法和注疏的书籍,欲哭无泪。
不过,就当是为明日审案补课吧!
福亲王如此安慰了自己。
翌日。
吴英祈拄着拐杖,由新请的杂役抚到马车上,和作为证人的吴老太太一起,一起坐马车去到京府衙门的门口。
来到之时,衙门之外,已是人头涌涌。
吴老太太好奇道:“平常衙门冷冷清清,今日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吴英祈只道不知,他卧伤在床,脱节已久。
卢瑥安的一位哥儿徒弟就在附近,他回答说:“这位夫人你有所不知,今日开审的案子意义可大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哥儿,竟然敢于告发今年考取了探花郎的负心汉!这事闻所未闻。如果告成功了,影响将会非常深远,只要有理有据,就可以告倒贪官狗官,你说激动不激动?”
吴老太太听着就来气:“你为什么说今年探花是负心汉是狗官?污蔑朝廷命官相当于谋反!”
这位徒弟笑了,反驳道:“是啊,污蔑朝廷命官视同谋反,谁敢无故污蔑?但是探花郎的事都传开来了,我是听御史大人家的跑腿儿说的。”
卢瑥安另一位徒弟黄家树凑过来了,笑道:“这么巧,我也是听御史大人家的跑腿儿说的。”
吴英祈听了,皱了皱眉。
莫非那卢瑥安在外面乱说什么了?
两个徒弟则是相视一笑,吴老太太正要骂几句,却见雕刻着狴犴面相的大门向两边打开,健壮威武的衙役站在两边,旁听的百姓鱼贯而入。他们都安静极了,让吴老太太开始变得安安静静的,不敢高声说话。
而卢瑥安的徒弟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簇拥着他们的师公卢达能,进了衙门。
对比起这两个徒弟的轻松,师公卢达能则是非常担忧。
自古民告官,就算告倒了,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打击报复可能会有,要是告不倒,可是要收到鞭笞或者杖刑的。
卢瑥安一个哥儿,要是被打击报复了或者告失败了,可怎么办哟!他这个老爹能不能代子受刑?
绕过影壁,公堂之外,“明镜高悬”的牌匾被擦得干干净净,两边楹联的笔迹也是铿锵有力,周围都是想进去旁听的人,卢达能看到这楹联的一边被人群挡隔,没有看到,而另一边则写着“执法如山,爱民若子”。
但愿如此。
卢达能紧张非常,一路上拳头都攥紧了。
在他一旁的黄家树小声道:“师公不用紧张,其实,师父在进去之前,已经交代过我们了。”
卢达能问道:“交代你们什么了?”是他这个老爹不知道的?难道有什么致胜的妙计?
黄家树低声回答说:“师父交代说,如果他这次告失败了,人万一那个了,他就说对不住师公您,但请您继承核雕馆,想请我们这些徒弟看顾您老,妥善安排好您的生活。我们都答应了,还都发誓了。”
卢达能听罢,长叹了一口气。这下,他更为揪心了。
如果卢瑥安一去不返,那这仇不报也罢。
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寄望卢瑥安可以伸冤成功。
邓叔也跟在卢达能的身边,他不知道好兄弟的儿子能不能伸冤成功,只知道,如果失败了,他也只好再套一次麻袋,给卢瑥安出一口气、报仇雪恨!
今日升堂,除了卢瑥安的老爹、徒弟们等等来旁听,还有官夫人们派过来准备慰问卢瑥安的下人们、对负心汉探花郎一案的百姓们,等等。吴英祈家带来的杂役也没离开,主人家被告官司,他得听一听,准备随时候命或者随时跑路。
旁听的百姓们有的能有座位,后到的则没有。时间到了,堂事、值堂、跟丁、快役、执案役、刑杖等一一到位,最后官爷来临,京府通判、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检察御史福亲王一一入座,百姓跪迎。
吴英祈身上有功名,除了福亲王,其他人他都不需要跪迎,站立姿势十分雅致,可惜他还没给自己的娘亲挣到诰命,吴老太太也只能跟着跪迎。
开审前,堂事吏道:“原告吴英祈太州淮扬人,年二十三,华盛三年中举,华盛五年后取得探花,于八月十七状告家中逃奴卢瑥安伤人、偷窃;被告卢瑥安,太州淮扬人,年二十六,于三日前来伸冤,反告吴英祈抛夫谋财、插赃陷害;证人吴氏,吴英祈之母,太州淮扬人,年五十三,状告卢氏偷窃潜逃之日踢伤五脏,打架伤人,致吴氏卧床不起……此案由京府通判古大人审理,刑部尚书傅敏大人、大理寺卿宋思明大人、都察院检察御史福亲王一同判决……传被告卢氏上堂。”
听到脚步声来,两名衙役押着卢瑥安步步前来。吴老太太引颈而看,从下到上,只见卢瑥安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囚衣,却没有披头散发,反而仔细地束好了,显得人精神奕奕的,走路姿势潇洒,像是吴老太太在达官贵人家见到的公子哥儿一样洒脱。
卢瑥安的状态,比吴老太太想象中的精神得多,且卢瑥安双目炯炯有神,丝毫没有被抛弃的弃夫的幽怨。
吴老太太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
幽怨是不可能的,这位可是能大胆到离家出走、倒打一耙、能反过来伸冤的人物!
而一直站着的吴英祈,见到卢瑥安,也许久没认出来。
比起他想象中的,真的差太远了。怪不得他亲手画的画像没把卢瑥安抓出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卢瑥安,明明身为囚犯,上翘的唇角却显露出他的自信从容,悠然的眉眼显得他淡然处之,愁苦的痕迹没有在他的脸上体现,往日在他面前的自卑、踌躇不前、畏缩等统统消失不见。
卢瑥安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只由着衙役引到公堂的中间,准备恭敬地跪下行礼。
今日卢瑥安对他们的漠视,令吴英祈好生不习惯。
往日不是都用炙热的视线盯着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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