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见到原身相貌好,查得原身竟然是卢家将后人,全家覆没,无人看顾,便动了玩完就扔的心思。
不就让他跪倒磕头么?卢瑥安手腕转了转,觉得简单至极。
……
沂州。
卢瑥安的兄长卢佰业,本来同样被贬到西南服苦役的他,此刻身在沂州,勤王王府。
他坐在勤王专门命人为他制造的轮椅上,伏案疾书,根据记忆,把边境河山描画出来。终于到午时,有丫鬟来送饭,他才暂时停止了绘画。
此时,卢家将旧部之一,沂州守将蒙传威求见。
他一来,卢佰业便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而生得高大粗壮的蒙传威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瑟缩,不敢与卢佰业对视。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责:“一个月了,令弟还没寻到。本来寻得线索,我也亲自看过卷宗,上面写着他被安排去西南霍家军那边的教坊。然而再找人过问,那边的人却回答说、说、说——”
蒙传威说不出来。
卢佰业的祖辈父辈都战死了,而随军的女眷哥儿,或舍身取义,或被俘自绝,唯独京中存留唯一的亲人卢瑥安,如今还在世,和卢家有身契的奴婢下人们一同被判入贱籍。进了教坊司还能试着捞出来,期望没有受辱,可——
卢瑥安在京中便扬出京城第一美的美名,如今却当了营妓,只要是个兵都能任意享用,或单人或多人一起或轮流享用甚至其他侮辱,这叫他怎么说?
卢佰业抿了抿唇,热腾腾的饭菜放在面前,他都无心进食。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紧盯着蒙传威,问道:“失踪了?还是什么?你说吧,还有什么能击倒我?”
蒙传威整个抱头蹲下,终于放声痛哭出来:“教坊的女官回复,因为他要守孝不愿意唱戏,上头有指示,把他充当营妓,会随团在各个军营流转,没有记录。我正派人一个个查访,还没寻到人,恐怕已经——”
卢佰业闭上了眼,指甲深入掌心,问道:“谁的指示?”
第47章 教坊名伶·1更
蒙传威从怀里取出写有调查始末的信封,回道:“查到是三皇子的生母,历妃家,历国公的大管事刘伍派人去的。”
“还是他!”新仇旧恨,卢佰业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颤声道:“我们卢家都已经这样了,瑥安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贱籍哥儿,他们历家竟然还要如此赶尽杀绝?我卢佰业定当倾尽绵薄之力,辅助勤王!”
卢佰业只是红了眼眶,一滴泪都没流。香热的饭菜都不吃了,卢佰业伏案书写,批注地形和风俗。
虽然被指通敌卖国,但卢家十代死守证明了忠心,只剩下两个血脉,一个断腿小将卢佰业,一个貌美哥儿卢瑥安,都入了贱籍,实在可悲可怜。就算卢家旧部远在西北,但在京中的兵部官员、故交将领们,对卢瑥安都会顺手一帮。
卢家将十代驻守西北边境,粮草军械都离不开京官支持,与京城兵部、户部、各地将领守望互助,多年交情,谁出事了,也会尽量互相照应。
通敌卖国罪不可赦,也是圣上定罪的,他们不求翻案,只求刑部能善待卢家两个仅剩的血脉,于是卢佰业和卢瑥安在狱中生活还好。
卢佰业在西北沙场上断掉了腿,有西北边境的众多卢家旧部照应,在西北的狱中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保住了性命。
而卢瑥安在京中被判入教坊,虽然流言蜚语,日日受到教坊中人的嘲笑指责,却没有马上被安排去招待官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西北战事告急,孟国举兵高歌挺进,让京中兵部和将领们都繁忙起来,加上卢瑥安的事已经打过招呼了,以为日后都会妥妥当当,所以关照卢瑥安的京官们,才会一时不察,让历家派人趁机而入、从中作梗。
卢瑥安才以致于随着营妓团流转,去到西南边境。
虽说卢家故交都和教坊打过招呼,要好好善待卢瑥安,但历妃可是三皇子的生母,太子被废,囚于皇陵,这天下终将会是三皇子的。
历家那边派人去说,谁敢对未来天子母家的人不敬?
卢佰业以为历国公为了夺权,要对他们卢家赶尽杀绝,连无权无势的贱籍哥儿都不放过,要他弟弟受辱。实际上,却是有点冤枉历国公了。
他觉得卢家剩下两个贱籍血脉,除非立下大功,否则,世世代代都是贱籍,只能当杂役奴隶。而卢家目前一个断腿一个哥儿,哪有起复的可能?
再加上,在历国公夺了西北军权后,正被孟国的进攻弄得焦头烂额,把战败的原因推在卢家通敌的后果上,忙着撇清自己,都没有特意下令,让卢瑥安一个贱籍哥儿送去西南当营妓。
真正下令的,是宫中的历妃。
起因,是历国公世子家的嫡次哥儿历如昉申请进宫,求见姨母历妃,言及卢瑥安一事:“卢氏哥儿颜色绝美,年少时便是京中第一美哥儿,从前未入教坊,已经引得大家追捧。如今进了教坊,万一被圣上瞧见了——”
历妃不以为意:“瞧见就瞧见,宫中佳丽三千,长得美的美人还能少了?”
除了先皇后和她,有谁生的皇子没夭折?如今成年皇子,除了废太子,就剩下她亲生的三皇子一个。
纵然再美,纵然有仇,也不可能越过她去。
思及至此,历妃挑眉看了看历如昉,问道:“就算被那世子接回去当妾,我都请圣上下旨了,你以后将会是安阳侯世子妃,还怕压不住一个贱籍妾侍?”
历如昉摇着历妃的袖子,撒娇着求道:“萧哥哥以前可追捧他了!他也可看不起我了,处处刁难我,我要他连妾都当不成!娘娘,您就帮帮我嘛!反正他都进了教坊了,身子想必早就不干不净的,何不再脏污一些。”
对没有依仗的贱籍哥儿,送去当营妓简直太容易了。历妃便纵容了历如昉,特意命人把卢瑥安远离西北卢家旧部的军士,送到西南霍家军那处。
……
距离随军出发的日子还有几天,卢瑥安收拾好简便的行装,在霍母的帮忙下,一大早就从营楼去到教坊,特意去和米小晴说戴罪投军的事。
卢瑥安来得有点早。此时米小晴正准备去卢瑥安那处给她家少爷洗衣服,才刚吃了早点准备出门,竟然就卢瑥安了。一听卢瑥安要投军,米小晴便激动道:“投军!少爷!我也可以申请去投军吗!”
这是卢瑥安始料未及的,他劝道:“你一女子,在这儿生活安稳,我请霍家军照顾你,必然不会让你受辱。比起投军,你呆在这里比较安全,我也比较放心——”
“少爷不也是个哥儿吗?少爷可以,我也可以!我要跟着少爷!去哪儿申请投军?我这边没听到消息。”米小晴说罢,她那渴望的目光望着卢瑥安。
卢瑥安却拒绝道:“不,如果你投军只是为了跟着我、照顾我,盲目跟着我,不考虑战场刀剑相加,性命不保,那我不能让你去。”
只是,当米小晴说了一段过往,卢瑥安便不劝她了。
米小晴本住在西北边境白水村,世代依水而耕,并不是卢家的家生子。每到秋收时节,总有孟国军队来扫荡偷粮。米小晴父母双亡的那一年,孟国军队来白水村偷袭了两次。
第一次秋收,村里粮食被搜刮而空,孟国军队夺粮而去,但夺粮之后,却被卢家军识侦察出行军路线,被围攻打残,残兵败将弃粮而逃。这些残兵又饿又累,逃到早被搜刮一空的白水村处,向村民讨粮。
村民们激烈反抗,米小晴的父亲米石在反抗中被箭射中,穿胸而死,高大的身躯永远地倒在白水村门口。米小晴的娘亲把米小晴放在土坑里,用茅草盖住。
“娘和小晴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好不好?”
“好呀!”年幼的米小晴兴致勃勃地回道。
“一会儿可能会有很多陌生的叔叔进来和娘亲嬉戏,小晴躲在这里,不能让叔叔发现,不能说话,等叔叔们都走了才能出来,不能打扰娘亲难得嬉戏哦。做个好姑娘,绝不能让叔叔们发现你,不然娘亲晚上揍你屁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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