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傻夫(92)
“韩宜江怎么会……张达就真的甘愿拜阿瑾为主?”温言有些搞不明白了。
秦厉歪头笑道:“谁跟你说,张达是韩宜江的人呢?”
“那难不成,还是你的人?”
“你别把我看得那么高,这个张达,谁的人也不是,他是,大楚的人。”
“大楚的人?”
“张达的心思很容易猜,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南部不能乱。不管这皇帝谁来当,总之,南部不能乱。南部一旦乱了,大楚可就有亡国的危险了。”
“可此人与高家樊家都关系匪浅,这些年在江州,没少作威作福,以权谋私。还有扶风口码头那事儿……”
“言言,凡事都有两面性。南部的形势复杂,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地位难以撼动。而张达就像一滩水,给他什么样的杯子,他就能变成什么样的形状。但凡有一点儿缝隙,都能给他渗透的机会。”
“张达这个人,可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未必是个好人,好官。但若江州没有张达,大楚,早就亡了。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没有反心。”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那若以后,他有了这番心思呢?”
秦厉摇头:“他不会。但凡他有一点犹疑,我们都走不出漓江。可不要小看了江州水师啊。”
“我明白了,这是他的选择,就像韩宜江一样,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天下。他若不死,争斗不休,这天下必乱。”
“他选的不是天下,而是信王。”秦厉握着温言的手,微笑着说。
温玉刚从另一艘战船爬上来,就见到这虐狗的一面,于是乎,捂着眼睛十分嫌弃的绕开两人,投入温朗的怀抱。顺手把温凌还有站在高台上瑟瑟发抖的温瑾也给拎了回来。
温言回头看着闹作一团的兄弟几人,笑道:“终于团圆了!”
那几个挑事儿的大臣见张达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都像个鹌鹑似的躲到人堆里,不吱声了。至于其他随行大臣,只要这大楚还有皇帝,不管是谁,他们都是无所谓的。
更别说,这新帝,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扶持新帝的,又是天宝大将军!
高振趁人不备,想要乘船离开江面,却被张达的人给拦了。
张达将人送到温言面前时,温言都懵了。
所以……
“秦将军,高振早有不轨之心,意图在江州称王。下官迫不得已与他合作,不过是为保南部安定。”
高振气的直想骂娘,什么叫迫不得已!当初也不知是谁,配合的不得了,若不是有江州水师的人,岂能那么容易就把蒋家给败了。
说到蒋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蒋家人的线索,这事儿也着实奇怪。单凭高翡那丫头,是无论如何都护不住蒋家的,蒋家身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高振目光猛的射向张达:“是你,是你在暗中相助蒋家。”
张达没有理会高振,而是抬手指了指漓江上几艘气势磅礴的水师战船,道:“自□□皇帝起,边关连年征战,朝中官员尸位素餐,国库空虚,大楚国力江河日下,不比往昔。可我江州水师却依旧是大楚最精良的一只兵马,盖因这战船,都是出自蒋家人之手。”
高振怒瞪双眸:“怎么可能!”
张达道:“蒋家主比高家主识时务,更懂得审时度势。”
温言扯了扯秦厉,小声道:“怀远,我终于理清楚南部的事儿了。”
秦厉挑眉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温言道:“当年蒋家手里的战船图纸引多方觊觎,蒋家恐树大招风,将计就计,顺了高樊两家心思,退出江州。但那时,蒋家并未投靠朝廷,而是在权衡利弊。后来高大夫人出事儿,蒋家不愿再继续隐忍,才选择了与张达合作。”
“南部重在平衡。故而,韩宜江扶持淮州独立,阻断江州一家独大。当然,江州蒋家退了,但只要有心,难保不会再扶持出一个淮州蒋家。故此,蒋家在淮州发展时,张达又在淮州推出了一个陆琦总兵,另顺着高振心意,让高家生意在淮州可以顺利发展。这样一个淮州又分出了三方势力,相互制衡。”
“张达必是早知高振野心,他没有刻意压制,而是任其发展。让高振的野心都暴露在自己眼前,便于更好的控制。”
“樊家独立后,张达又暗中与樊家人联合,推出樊家与高家抗衡,任两方相斗。虽说扶风口码头事发后,高振顺势接收了樊家漕帮。但事实上,高振接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真正的漕帮,早就在张达手中了。”
“至于当年淮州水患,韩宜江表面上坐视不理,但事实上,南部的情况,他必定是了如指掌。甚至暗中吩咐了蒋家人出力。蒋家能在淮州迅速发展,借的便是朝廷的势,韩宜江如此安排,也不为过。”
“就如同滁州雪灾,韩宜江同样授意容琪赈灾滁州,虽朝廷不拿分文,但他知道,容琪一定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因为容蔚大人还在京中。且在天下人眼里,容家跟韩宜江是一条船上的人,容琪若不想暴露自己,就势必听从安排。”
“其实,韩宜江不是不想赈灾,而是各地贪腐之风严重,又有圣远堂的人四处捣乱。且不说如今国库空虚,朝廷根本无力赈灾,就算是拿出了赈灾款项,等真正到了灾区,谁知道能剩下多少呢。”
温言将双手拢入袖中,看着平静的江面,叹息道:“哎,韩宜江果然不愧为大楚最年轻的丞相,若当年登基的是信王,再有韩宜江辅佐,怕如今的大楚,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了。说不上四方朝拜,但也必定是国力强盛。”
秦厉点头道:“韩宜江擅长算计人心。任何一颗棋子,哪怕再不起眼,他都能让它发挥到极致。这样的人,若一心想要除掉我们,凭我的实力,恐怕要拼尽全力,才勉强与他抗衡。”
高振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只觉这么多年,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就在之前,他已经想好了给自己封个江州王,而在韩宜江投江之际,他甚至都想,这皇帝换他来当,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
高振神情猛的一凛,他是温言的亲爹啊!温言的相公是天宝大将军,这天宝大将军又是新帝的亲舅舅!自己是天宝大将军的岳丈,这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原想认回温言是要辖制蒋家的,没想到,还有这等效用。高振突然就不紧张了。
有个天宝大将军当女婿,谁敢不敬他!
高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张达的脸色了,他笑眯眯的凑到秦厉跟前,道:“好女婿,你可别听张达信口胡言,这人坐拥三万江州水师,早有不臣之心……”
温言只觉这人好生不要脸,也没功夫听他絮叨。只摆了摆手道:“公事公办,再说,我可没有认你当爹。”
“可是……”
高振还要再说,被秦厉一双利眼瞪了回去,不敢吱声了。
温言心道,当年高大夫人出走,还真是走对了。这样的人,的确不是个值得托付的。
漓江发生的事儿,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南北两部。把守冀州的靳冲,早在秦厉过江时,就已经撤了兵。如今大楚北部六州依旧在秦厉手中。
他也并没有打算换掉原本的守将。只留秦十八守冀州,将陈六冯新调到关西,以防西陇趁虚而入。
南北平定,剩下的事儿,就是让温瑾顺利登基了。
第95章
战船悉数退去后,漓江霎时间变的安静无比。只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停在漓江中心。李总管一脸肃穆,向江水中抛洒着纸钱,整个江面浮动着一股肃然的,萧索的气息。
朱淮不知是什么时候上的岸,他就呆愣的坐在岸边往江面张望着。
“……姐姐,姐姐,姐姐你快上来啊!是九公主推你下水的,我都看见了。为何父皇要偏袒九公主呢。她们都欺负姐姐,我们不和她们玩儿了好不好。等小淮长大了,一定让姐姐过最风光的日子……”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汉子,汉子背上背着一个女子,正是朱曼祎。
“先生,曼夫人在这里。”
朱淮没有理他。
那汉子默了默,又道:“小淮,姐姐在这儿。”
朱淮僵硬的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汉子。
汉子伸手将他拉起来,两人一道,寻了个山坡,将朱曼祎葬了。
“姐姐在哪儿,小淮就在哪儿。”
汉子点头称好,便在那坟前盖了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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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漓江上发生的事儿,高翡自然也都知晓。当然还有高振做的那些事儿。
不过到底高振是她父亲,高翡在心里,还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的。
温言也思虑了这件事儿。毕竟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这人又是原主的亲生父亲。虽说没有养育之恩,但到底还是有着血脉关系的。
故此,与秦厉一番商量,将高振交给了蒋家人处理。
他们之间的恩怨如何,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虽说是高振的嫡子,但温言没有接手高家的产业,而是转交给了高翡。
高家表面荣光,其实内里已经空了。高翡与裴明将生意整合一番,只留了江州湖州两地。
张达依旧任命江州水师总兵,并将漕运交到了秦厉手中。
温言寻了柳嘉宣来,打算将淮州一带双面绣的生意交给他。柳家本就是布庄绣坊起家,做起这些事儿来,自然轻车熟路。
有柳家老爷坐镇,柳记布庄在淮州也占了一席之地。无形当中,也在制约着蒋家。
因从前的南部是世家大族扎堆的地方,多半都是垄断生意。外人很难再进一步。韩宜江登基后,在南部没少花费精力。
此番高振一倒,南部商圈倒是稀松了许多,也引得不少外地人来南部捞金。
本就是大楚富裕之地,如此一来,南部更加欣欣向荣起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一众随行官员谏议下,秦厉率军护送温瑾入京,同时又将容琪召回京城。
温瑾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虽说朱曼祎也有教过他念书,但也只限于启蒙。不过温瑾年纪尚幼,是块璞玉,只需选对授业老师,好好打磨雕琢,未必不能强大楚。
朝中百废待兴,新帝登基,首要任务便是整顿朝纲。
清洗了不少朱淮旧党,还有尸位素餐,贪赃枉法者,朝中官员一下空了一半。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开恩科,广纳人才。
其后,又对有功之臣一一封赏。
首屈一指,便是天宝大将军秦厉,敕封摄政王。
容琪官拜丞相,并太傅,与天子授业。
望海庄庄主海富封盐道总督,其子海承旭官拜北海水师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