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25)
谷大夫行医多年,什么龌蹉事情没见过,豪门恩怨,妻妾争宠,他自己都快记不清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可像纪安这么冷静的,很少,香火大事就如此断了,是个男人谁能平静?
谷大夫瞧着纪安,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友,善恶到头总有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我开些要,你先吃着,等吃完了,再来我这一趟,我再给你瞧瞧。”
纪安道谢道:“谢谢谷大夫了,我会按您的吩咐吃药的。”
谷大夫写了药方给了纪安就走了,并没有再多停留。
纪安却是坐在椅子上发呆,得知自己中毒后,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郑氏。
崔玄轻声说道:“阿安,你中了毒,心中可知道这毒是谁下的,这种歹毒之人什么都做得出。你肯定是碍了他们的道才会被下毒的。好在现在你进了师傅的门下,以后至少有了靠山,你放心,师兄一定会帮你的。”
纪安心里苦笑,要真如他所想,真是郑氏的话,恐怕他越出息,就越危险。拜入师傅门下恐怕不是他的保护伞,而是他的催命符。不过,这些都是纪府的家务事,纪安是不会和崔玄说的。家丑不外扬,丢了别人的丑,更丢了他自己的丑。
崔玄拿过药方,对着纪安说道:“下毒的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要是她得知你发现自己中毒,恐怕就要换一种法子来害你了,这样防不胜防。不如,我让人抓药,你每日去师傅那儿喝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怕小人狗急跳墙了。”
纪安想想有理,他现在在书院可是处处被监视的,也只有在自己师傅那儿是没有眼线的。只有瞒住了众人,他才好慢慢查实情况,把害他的凶手找出来。
第25章 抽丝
纪安头混脑胀,心中有个声音大声在喊,就是郑氏,就是她。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也有可能是旁人陷害的。他要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郑氏,郑氏应该没那么蠢。
两种声音,让纪安心中很是犹豫。中毒,三年前,对了,纪安眼前一亮。看着崔玄问道:“师兄,这位谷大夫的医术如何?”
崔玄一听纪安这个问题,就知道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回道:“医术可比太医。”
:“可比太医啊?”纪安喃喃道。心中则想:刚刚谷大夫只是摸了我的脉,就知道我中了毒,三年前他高烧不退,是请了宫里的太医来整治的。如何能查不出他的异常?且这些年他身子骨弱,府里专门请了一名大夫为他坐诊,不应该查不出来啊?
崔玄瞧着纪安陷入沉思。垂下眼眸,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这个毒是郑氏还是白氏,他也没把握,毕竟她们都有嫌疑。最有可能是郑氏为主,白氏推波助澜,那也难怪,两年后,纪安发现自己身中慢性毒药回天无力的时候,只会查出郑氏了。他又要如何把白氏给掀开老底,而又不惊动众人呢?
不过,好在现在还来得及,纪安还未中了那种慢性毒,也还未遇到他的好外甥。来得及,一切都来的及。
纪安回过神来,看到崔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们是师兄弟没错,可这才第二次见面。一个世家子,一个能连中三元的人真有这么古道热肠,为他这个陌生的师弟张罗?若是如此,那他也不能为将如此成功了。
如果不是,那崔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为名为利?他一个侯府庶子,又有什么值得文武双全,天下敬仰的定国公图谋的?这么一想,纪安按下怀疑,对自己说,人家对他有恩,他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如何,是崔玄帮他查出了中毒。这份情,这份恩,他得记着。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纪安站起身拱手先开口道:“多谢师兄,若是没有师兄,恐怕我还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哪天就成了冤魂了。师兄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日后但凡师兄差遣。”
崔玄忙扶着纪安,说道:“阿安不必如此,你我本就是师兄弟,亲如一家。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倒是阿安,我瞧着你这毒应该是你所亲近之人所下,你以后不管在那,都应该小心些。我这有一颗月明珠,此珠虽不华美,可能验出毒素,只要不是天下奇毒,遇到毒素都能会呈现黑色。”
说着,就从荷包之中掏出平淡无奇,只有花生大小的珠子出来递给纪安。纪安忙摇手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多谢师兄美意。可无功不受禄,先前得师兄相助我已无以为报,这珠子更是万万不能收了。师兄美意,我心领了,请师兄收回去吧。”
崔玄却是罢罢手,对着纪安说道:“无事,这是我行军所得,外人并不知晓。且认识此物的很少,你现在身边不安全,带着此物能防身一二。月明珠我自己还有一颗,这一颗可对你来也许能救一命。你快收下,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自身的安危重要。”最后一句话,崔玄说的有些意味深长,淡淡的看了纪安一眼。
纪安一震,心里苦笑道:是啊,他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在计较如何不欠人情。现在,他当务之急,是保命第一,至于欠下的人情,只要他不死,总有机会还的。
当下,纪安郑重的朝着崔玄一拜,说道:“师兄大恩大德,纪安铭记于心,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师兄受我一拜。”
崔玄扶着纪安,脸色有些沉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都说了我们是师兄弟,不是外人,你太和我见外了。好了好了,不要再和我谢来谢去的了。”
说着按下纪安,坐在椅上上,看着纪安。纪安也觉得自己矫情了,忙笑着说道:“师兄说的是,师兄饿了吧,我喊小二上些菜,咱们边吃边聊吧。”
崔玄露出笑的模样,对着纪安说道:“也好,这儿的招牌菜都还能进口,我们稍稍吃些吧。”
说完,崔玄喊来小二,报出菜名,没一会,桌上的菜都上齐了。等小二退下去,纪安瞧着一桌菜有不少他爱吃的,心倒是宽了。
吃起饭来,纪安才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崔玄那会是边吃边聊的人,所以,桌上半点声音也没有。等吃完饭,净了手,小二上了茶,纪安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崔玄瞧着刚刚纪安纠结的样子,满是玩味,可一想到如此的性子今后所遭受的一切,却又有了一丝的烦恼。罢了,罢了,前世欠了他的,因果循环,天意如此。
纪安不知道崔玄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崔玄很是高深莫测,先前纪安是想着家丑不外扬,可他自己中毒是在崔玄面前查出来的,也没什么好瞒的。再说,有刚刚那颗珠子,纪安倒是不好什么都瞒着人家,好似把人防着似得。
为此,纪安试着说道:“师兄,中毒这件事,我也不知从何查起。不知道师兄是否可以帮我分析一下,麻烦师兄了。”
来了,崔玄知晓自己那颗珠子还是起了作用的,至少纪安稍稍的对他放开了心房,看来自己的心思没白费。崔玄面上带着暖色,条理清晰的说道:“天下之大,纷纷扰扰,无外乎利益和感情两种原因。你中第一种毒的时候,是三年前,第二种毒却是现在。而之前却是平安无事的,那么,你三年前和近来做了什么事情,妨碍到了旁人,找出原因,才能对症下药。阿安,你说是不是啊。”
纪安脑子了过了过,三年,明山书院考核,近来,明正书院上学,这都是妨碍了郑氏和纪晨的利益的。
崔玄瞧着纪安不说话,心中知道他在想事情,也没打扰。虽然崔玄很想直接说出事情恐怕是郑氏和白氏所为,甚至要防着些白氏。可他知道,纪安是个孝子,疏不间亲,贸贸然的说白氏如何,白氏的结果怎么样,他不清楚;可他也别想再交好纪安了。
所以,他只能慢慢的一步步的分析,引导,慢慢的让纪安自己去发现。
纪安抬起头,瞧着崔玄,说道:“师兄必定是知晓我家的情况,我中这毒,说着也不怕师兄笑话,恐怕是嫡庶之争引起的。”说到这个,纪安苦笑道:“也不知我何德何能,竟能让人惦记如此。”
崔玄瞧着纪安果然怀疑到了郑氏头上,遂说道:“我看也不尽然,你在祖母身边养大,纪老太太我是听闻过的。性情高洁,慈祥宽和,有她护着你,若你真有了什么,恐怕你嫡母也吃不消。再者,听闻你府上曾重金请了大夫坐诊,为你治病养身。这大夫既然能被纪老太太和纪侯爷信任,你嫡母要收买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事情。疑点太多,倒不好下这么早下结论了。”
纪安听着崔玄分析,思考半响,才发现事情恐怕比他想的要复杂。三年前的太医,怕是走的郑氏的门道。毕竟,郑氏有个亲姐皇后,这样的事情要做太简单了。可府里的大夫却是他爹亲自请回来的,却也对他的病三缄其口,是否被收买,还是有人压着。
这三年来,纪安每每有了头疼脑热,都是他整治的,要真被买通了,他也活不到今日。那就是被人压下了,且这人还是在纪府颇有分量之人。
这人是谁,可以肯定不是纪老太太,若是纪老太太知晓了他中毒之事,府里不会如此的风平浪静。他亲娘虽然是有诰命,但也只是个妾,而且他们是亲母子,白氏要是知晓他中毒了,恐怕也不会这么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祈望郑氏的庇佑了。
那只剩下他爹了,纪府的一家之主,若是他有心瞒下此事,倒是大有可为。纪安想到纪博平时对着他的宠爱和包容,心中陡然发凉,果然是假的吗?得知自己儿子被人谋害,处处帮人扫尾,包庇凶手,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好,真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啊。
瞧着纪安脸色发白,崔玄心道纪安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纪府的事情可谓是乱麻一堆,恐怕除了纪老太太,没一个干净的。也不知道最后爆出来的时候,纪博这位帝王心腹还能手握重兵,屹立不倒吗。
纪安把心里所想按下去,没有证据,这话对谁都不能透露。所以,他只能扯出笑来,说道:“师兄说的有理,要查中毒之事恐怕得从长计议。要是师兄能发现什么,还请告知我一二,多些师兄了。我就先回去了。”
崔玄也没留人,知晓今日之事对着纪安的冲击很大,他点点头,宽慰了纪安几句,让马夫送他回书院。
坐在屋内,瞧着窗外载着纪安的马车远远离去,崔玄声音低不可闻的呢喃道:“假嫡子,真庶子,我们可真是有缘啊。”说完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可眼里却满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