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3)
为此,来了这儿,今年十三岁的他,已经被他亲娘暗示了半响,收了惜风做通房。纪安愣是装傻充愣,一脸的懵懵懂懂的躲了过去。尽管有了大秦太祖对着女子处境的稍稍改善,但这还是男权的天下。
惜风是他的大丫头,要是做了他的通房这一辈子也就是和他绑在一块了。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在不危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纪安还是愿意做做好事,积积德行的。
不过,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惜风却是一颗心都在纪安身上了。纪安有的时候瞧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的,半点没瞧出他这副娇弱的公子哥模样是怎么能让旁人瞧中的。连带着对着惜风,纪安心中有了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知道这份喜欢有多少权势算计在里头。
接过惜风端过来的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三碗,对着惜风惜景说道:“爷用好了,这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吧。去门房问问,今日爹爹何时回来,我临了一副《多宝塔碑》的字,回头等爹回来了,拿去给他瞧瞧。”
惜风惜景点头称是,端着酸梅汤去了外面的厢房。屋子里剩下纪安一个人,纪安起身,去桌子前把字帖拿了出来,又细细的临摹了一遍。纪府之中,他最大的靠山也就是他奶奶纪老太太和他爹纪博。
纪老太太从他刚刚落地就养着他,感情自不必说,全府上下,恐怕他亲娘对着他都没有老太太上心。纪安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对着纪老太太也是非常有感情的。为此,他日日不间断的去纪老太太面前尽孝。虽然碍了嫡母和有心人的眼,可人在活一世,纪安可不愿意只做那提线的木偶。该不该做,能不能做,他懂,可他也有可为而不可为之事。
而另一头,昌平侯纪博在外吃了些酒终于回来了。刚刚回了书房,就有大丫头来报,自己母亲有请。自从他娶了郑氏,白氏之父,他的亲舅舅去了之后,母子两个虽然感情颇深,可也至此生了间隙。
一般无事,都是纪博去给老太太请安的,纪老太太倒是很少主动邀了自己儿子过去。纪博一听,忙换了官服,穿了件藏青色的薄绸常服就去了集福堂。
一进门,纪老太太瞧着儿子头上冒出的热汗,心中一软,对着吕嬷嬷说道:“给侯爷端碗冰镇酸梅汤来解解乏,这天热的,要是来场雨就好了。”
纪博拱手给纪老太太请安,说道:“给母亲请安!”
第3章 祖母
纪老太太对着儿子还是慈爱的,扶着他起身,忙说道:“博儿坐吧,在外忙了一天了,身子也乏了吧。”
纪博坐下,大丫头秋山端上一个琉璃小碗,纪安接过喝了一口。用帕子细细擦拭嘴角,才开口道:“母亲说得儿子要羞愧了,这天如此的热,也不知道母亲今日用饭可香,身子骨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这话明显是向吕嬷嬷问的,吕嬷嬷忙躬身道:“回侯爷的话,老夫人今日只用了金丝枣熬出的一碗碧梗粥并两块水晶糕。”
纪博听闻皱了皱眉头,对着纪老太太关切的说道:“母亲,儿子已经派人去南边临州寻做甜汤的厨子去了。不多时就能到京了。儿子记得母亲喜欢喝临州府的甜汤,到时候母亲还要多用些,儿子才好安心啊。”
纪老太太瞧着自纪博如此孝顺自己,心里高兴,转而想到郑氏,这十分的高兴又折了五分。想到纪安,纪老太太垂了垂眉,语调平平的对着纪博说道:“博儿有心了,为娘知道你是孝顺的。哎,我这一辈子是个享儿子福的运,却没有享儿媳妇福的命。”
纪博眼睛往下看,对着纪老太太说道:“母亲,倩儿她脾气直,可心地却是不坏的。您看在儿子和晨哥儿的份上都担待她些,也是儿子对不住她良多。”
纪老太太一听纪博护着郑氏,火就上来了。立马说道:“我哪敢担待她啊?她娘家可是郑国公,亲姐姐更是皇后,牌头大的很。你自个说说。自从她进了这个门,我可有薄待她的地方。可她倒好,可曾到我这儿来立过一次规矩?这且不说,当年我好心好意的把晨哥儿养到自己膝下,解解闷。没过两天,她就从宫里请了两个大佛回来。说的好听,瞧我年纪大,不劳我费神,由宫里的教养嬷嬷养着晨哥儿。这是当人家儿媳妇该做的吗?仗着娘家亲姐的势,她有把我这婆母放在眼里吗?”
说到这个,纪老太太就满肚子火气,果然是郑家出来的,半点教养也无。哪有莲姐儿的乖巧懂事,孝顺知理。可偏偏……纪老太太想到这儿,又气又急,竟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纪博原本老老实实的听着,瞧着自己母亲真是气了,忙起身上前,给她顺气,接过吕嬷嬷端来的茶水喂了纪老太太喝下,方才说道:“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母亲要是为此气出个好歹,儿子万死难辞其咎。母亲,你有气就对儿子发,可不能伤着自己啊。”
纪老太太慢慢的平下了气,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说道:“博儿,当年公爹被夺爵,老爷又一病不起,你从金樽玉贵的侯府少爷变成了庶民。等你祖父和父亲通通过世,人走茶凉,京城之大,却无方寸之地能容得下你我母子二人。人情如纸,世态炎凉,为娘我是尝尽了。”
纪博想到当年家中巨变之后,那些人的嘴脸,心中也是翻滚不息。不过,多年为官下来,面上却是丝毫未动。
纪老太太说了几句便有些喘,纪博把茶给凑到她嘴边,一手轻轻的给她在背上顺气。
:“那个时候,我想随你爹去的心都有了。好在你舅舅惦记我这个妹子,从临州派人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接了我们去。等到了临州,你舅舅对着你如何,你自己是知道的。不说其他,他把旭哥儿的荫生名额给了你,让你去了明山书院。好在旭哥儿是个会读书的,自个也考了进去。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这哥哥,对着你我掏心掏肺也不过如此了。”纪老太太感怀万千,一时间语调竟有了一丝悲意。
纪博也想起了他舅舅对他好,说道:“母亲,舅舅对儿子的恩情,儿子没齿难忘。”
纪老太太也知道纪博虽然心高气傲,可却恩怨分明,再没有郑氏之前,对着他舅舅敬爱如父,十分的孝顺。纪老太太心下伤感,想到今天的重头戏,还是接着说道:“当年,你虽然读书不错,可要是想出人头地还有些困难。你舅舅瞧着你习武的天赋不错,求了多少关系又许了多少人情,才让临州的总把头带着你习武领兵。为娘为了你的婚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莲姐儿嫁给你的时候,你可是白身啊,她可是地地道道的低嫁。有多少人暗中笑话她,看你舅舅笑话。可……我每每想到这儿,就过意不去,是我害了你舅舅,害了莲姐儿啊。”
纪博闭了闭眼,再抬头忙说道:“母亲慎言,是我对不住舅舅,可木已成舟,再多说已无益。”
纪老太太对着吕嬷嬷看了看,吕嬷嬷会意带着丫头婆子都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纪老太太和纪博。
纪老太太冷哼道:“怎么不能说,要不是你糊涂,贬嫡为庶,坏了白家门风,你舅舅也不至于含恨而终。莲姐儿和安哥儿更不会在这个府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着。特别是安哥儿,明明是最最尊贵不过,可每每见了晨哥儿却要低头哈腰的行礼。为娘每次瞧见了,都觉得挖心啊。”
纪博对着自己娘向来没法子,忙认错道:“儿子糊涂,但此事与倩儿母子却是无关的。当年我一时年少轻狂,害了表妹,更让安哥儿受了委屈。可事已至此,儿子也只能保住一个,对不住另一个了。不然,昌平侯的基业恐怕要断送在儿子手上啊。”
纪老太太也知道纪博有难处,拉着他的手说道:“为娘的知道你的难处,原本,我瞅着,把安哥儿和晨哥儿从小养在一起。兄友弟恭,以后就是晨哥儿继承了侯府,对着安哥儿总有一分兄弟之情。可你那媳妇却是急吼吼的把晨哥儿拘在自个身边,我是连晨哥儿的一片衣角也摸不着。不要说给他们兄弟培养感情了,安哥儿这嫡不嫡,庶不庶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纪博温声道:“母亲,您多虑了。虽然倩儿脾气直爽些,可人却是不坏的。她这么多年,虽然对着安哥儿不说是视如己出,可却从未动过手脚。这一点,儿子可以担保。儿子已经为安哥儿准备了一份家产,等儿子不在了,让安哥儿带着表妹搬出去。也不会受委屈的,母亲您就宽宽心吧。只要您长命百岁,才是儿子和安哥儿晨哥儿的福气。”
纪老太太却是眉毛一拧,高声道:“糊涂!博儿,没了昌平侯府的庇佑,安哥儿不就是胖娃娃抱金子吗?你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能守得住?他外家又不认莲姐儿,是指望不上了。你说你媳妇对着安哥儿没什么心思,我却是不信的。不说其他,就是三年前,安哥儿多聪明啊。明思院开考,招收学子,依着他的聪明伶俐劲进去是十拿九稳。可为何,人还未考,就发了高烧。再者,当年莲姐儿怀着安哥儿的时候,你那好媳妇可是给她的安胎药里下过红花的。就凭这些,等你我一去,安哥儿是扁是圆,还不是任你媳妇拿捏。”
纪博很是头疼,对着纪老太太慢声慢语的劝道:“母亲,当年的事情与倩儿无关,是她身边的奶嬷嬷自作主张。再说,儿子已经罚过她了。您就别抓着不放,伤了你们彼此的和气。母亲,您有话直说吧,只要儿子能办到的,儿子定当准从。”
纪老太太虽然有些不服气纪博对着郑氏的偏袒,可也算达到目的了。按下不高兴,对着纪博说道:“我想把安哥儿送去明山书院,家里不是有个名额吗?晨哥儿去了明思院,正好这个名额就给安哥儿了。好歹让他自个有个交友圈,以后,认识几个人,要是有本事,他就自己建功立业。要是没本事,我也认这命了。”
纪博脸色难看,对着纪老太太恳求道:“母亲,万万不可啊。明山书院是朝廷特地为五品以上官员勋贵家的嫡子建立的。你让安哥儿顶了这个名额,旁人怎么看晨哥儿,本来他们身份就敏感。如此一来,不是给了旁人离间他们的机会。也让外人觉得我府上宠庶灭嫡,恐怕招人口舌啊。”
纪老太太眼睛一眯,声线拖的长长的:“那侯爷是不肯了?”
“过几天是你舅舅的忌日,虽然旭哥儿恼了你和莲姐儿,可对着我这个姑姑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老脸,让旭哥儿让了家里的名额给安哥儿。我就不信了,没你杀猪纪,我还吃不成猪肉了。”纪老太太也是气了,说的话也越发的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