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105)
“无需为难,”沈无疾劝道,“比起以前,如今咱家可舒逸得不行,以前都不敢想。倒是若家中缺银钱,咱家还是得想法子弄些来,不说你我,就说西风与咱家那亲爹,如你所说,一老一小,都不能亏欠缺短。”
洛金玉忙问:“你要如何弄钱?”
沈无疾忍俊不禁:“咱家还敢当着你的面去找人要钱不成?你放心,从今往后,咱家一文不该要的都不会再收。”
洛金玉这就放心了,又好奇地问:“那你要如何弄钱?”
“还能怎么弄钱?你做官,咱家不好经商。科考呢,全天下都知道咱家一个阉人,是不能考的。种地和糊墙这些,都别想了,咱家不干,累死累活一辈子到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赚钱指望下辈子重新投胎吧。至于教书,咱家不行,开武馆又太累。”沈无疾理直气壮道,“士农工商,咱家没一个能干成的。”
洛金玉:“……”
沈无疾得出结论:“还是干老本行靠谱。”
“……”洛金玉问,“司礼监掌印?”
“是啊。”
沈无疾坦然自信,“宫中每年都会招选新宦官,咱家还没过年纪呢,又惯会伺候人,极懂宫中规矩,他们能不招我吗?”
洛金玉:“……”
作者有话要说:满级号来新手村了。这一届的招新培训老师生无可恋。
Ps:当年洛金玉年纪不大,还在读书,虽然有奖学金啥的但也不算发财(?),基本还是靠妈妈养,妈妈又特别节俭,觉得儿子总在书院住,没必要自己再租个院子浪费钱,偶尔有余钱也想都攒给儿子娶媳妇,所以那时候洛金玉也没办法说租啥。现在他工作有工资了,如果妈妈也在,洛金玉也会为她租小院儿,不是妈妈可以挤大杂院,老攻家就要独院的意思。
第246章
“这些待日后慢慢与你说, 不急。”沈无疾笑着说, “今儿还是赶紧先回去吧, 咱家可急着看新屋子呢。”
洛金玉点点头,领着他又朝新家方位走去。
虽然洛金玉已经尽力选了人少的路, 可难免遇到些人。
如今满京城谁人不知大权宦沈无疾贪赃枉法、锒铛入狱,最终被削去官职身份, 抄家充公了呢?
沈无疾往日行事高调, 确有不少嚣张跋扈之处, 虽也不是对着这些不相干的百姓,可到底他之行为行事是有目共睹, 众人对他观感差也再自然不过。加之曹国忠的干系, 更叫人对于权宦杯弓蛇影。
一路走来, 有认出了沈无疾的,纷纷道路以侧,亦不敢轻易出声, 又要摆明自己的嫌恶之情。
——京城人常年住在天子脚下,乃是离朝政根本最近之处, 便极圆滑,较之别地百姓,更重对官场世故的钻营。如今沈无疾看似失势,可究竟自由完好地出了狱,不仅百官,百姓也唯恐他很快东山再起,因此不敢授他太明显的把柄。
可如今形势, 若半点态度不摆出来,又怕被身边的人嘲笑懦弱。
因此眼神最安全不过。
洛金玉察觉到了,看一眼沈无疾,虽这人貌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路含笑望着自己说话,可他心里依旧担心,便牵住这人的手。
沈无疾受宠若惊:“哟,平日里在外面想牵你,你不还害羞吗?”
洛金玉装作没有听见。
沈无疾笑出了声。
两人回到新院子门口,沈无疾还未进去,就觉得这院子可能确实是小,大门都说不上“大”,好像比以前的沈府大门的其中一扇还要小几圈。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仍能看出木头门上掉漆的岁月痕迹。
西风留在家清洁,算着时候,时不时往大门口跑,这一下子正好撞见了沈无疾,他眼中一酸,扑上前就往沈无疾面前跪,哽咽着叫道:“干爹受苦了!儿子无能,儿子不孝,干爹受苦,儿子别说救干爹于囹圄,就连去探望都做不到,呜呜呜……”
“嗐,你若有那出息,就是咱家叫你爹了。”沈无疾笑着拉他起来,“行了,别弄得生离死别似的,寒不寒碜?还添晦气。”
西风骨碌一下爬起来,用手背胡乱擦去眼泪,努力笑起来:“是,干爹说得是。”又道,“您先别进去。”
说完,他转身就往里跑,一边叫道:“干爹回来了!”
“嗳——”沈无疾拦都没能拦得住,白了一眼,对着洛金玉道,“必然又是你惯着他,咱家这才多久没管他,就这么大呼小叫了。”
“……”
洛金玉平白就被扣了这么一个罪名,很是无辜。
一则,他自幼所学,并不允许他宠孩子宠到孩子无急故而疾奔呼叫。
二则,很显然,西风是像极了沈无疾,以往沈无疾不成天大呼小叫的吗……
顾虑到沈无疾刚出狱,吃了苦,洛金玉不与他争。
没多久,西风和来福就奔出来了,一个拿着艾叶条儿,一个手上端着火盆。
来福将火盆放到门口地上,先朝沈无疾跪下磕头,也是如西风一般含泪说句“受苦”,也不必沈无疾说话,就自个儿爬起来,向一旁的洛金玉问了声好,便连声催沈无疾跨火盆去晦气。
西风在旁边则拿着艾叶条在沈无疾身周扫来扫去,嘴里还念念有辞。
沈无疾提起衣摆,跨过火盆,看一眼身边神神叨叨的西风,正要说话,来福端起火盆挪到他面前,道:“老爷,多跨两次。”
“……”
嗳,人家一片好意,却之不恭。
沈无疾便极配合地又跨了两次。
西风看着看着,不由悲从中来,眼圈又红了:“咱们家连多几个火盆都买不起了……”
“……”沈无疾看他,嫌弃道,“在这儿哭什么穷?那你别吃饭了,省钱买火盆,买那么多火盆给你当饭吃了。再嫌家贫,出门自个儿寻富的去!”
西风见他皱眉训斥,顿时讪讪,低着头不敢看他。
洛金玉忙道:“又没别的意思,你何必这么说话。”
“呵,你听着没别的意思,咱家却听出了他许多的意思,”沈无疾横眉冷道,“这些年养富贵了,好吃好喝供着,真拿自己当少爷了。如今这儿少爷做不成了,住这院子委屈了您,您赶紧的,再找高枝儿去,这小庙供不起大佛,浅池子留不住真龙。”
闻言,西风脸色大变,急忙往地上一跪,砰砰磕头,赌咒发誓:“儿子若有这心思,叫儿子天打五雷轰!”
“做什么呢,”洛金玉忙道,“来福,拉他起来。”
来福劲儿大,强拉着西风起身,把他架住。
西风这下子越发憋不住了,咬着嘴唇,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哭得浑身发抖。
洛金玉看得很是不忍,又去劝沈无疾,可还没开口,沈无疾已冷笑道:“你倒是帮他说好话,他却不见得记你的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一回来,都开开心心的,他就随口说句,你也值得这么训斥?”洛金玉道。
“哼,‘随口’?咱家看不是吧?”沈无疾道,“从一回来,他就一眼没看过你,一声没叫过你。”说着,他盯向西风,“怎么着,您是记恨他叫您做不得家财万贯的少爷了吗?”
“儿子绝不敢!”西风哭着喊着又要跪下磕头,来福赶紧死死架住,小声劝道:“你可别继续惹他了。”
“本来就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有得吃穿能不挨打就是美梦了,如今是不记得自个儿身份,倒还嫌弃家贫来了?!”沈无疾厉声问道。
“儿子没有……”西风急得直哭。
洛金玉正要再劝,沈无疾正要再骂,院里传来明庐的声音:“你怎么一回来就闹啊?你不在这段时候,家里都清净。”
沈无疾见明庐扶着爹走过来,仍当他俩外人,不愿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自家人,便冷着脸对西风道:“自个儿去柴房面壁,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