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下(62)
“你说我‘有备而来’也好,‘早有预谋’也罢,总之今儿你得跟我走。”明庐“霸道”道。
何方舟想了想,婉拒道:“也不定就合身。”
“一定合身,”明庐自信道,“我看人一把好手,赌你穿上合身,不信你现在就去换了试试?我若输了,我把我独门绝招教给你怎么样?”
“……”何方舟迟疑着找借口,“还是不去了吧,晚一些,耀宗要找咱家的。”
明庐哪能不知他这是借口,闻言,也不拆穿,只说:“那带他一起去。”
何方舟:“……”
“你成天自个儿待着,还叫他也自个儿待着,叫我怎么说你,”明庐摇头,“我小时候这样,我差点没疯。就算我爹回头抽我,我也要出去玩玩儿的。你还说他认生,这能不认生吗?整天就来来回回看你们这几个人,小孩儿能这么养?养出来以后就是洛金玉那种书呆子,你信不?”
何方舟:“……”
还“就是洛金玉那种”……
耀宗别说成洛金玉那学识了,他就是能独立从东厂走到贡院考场绕一圈回来,路上没丢没哭,何方舟都觉得是出现了奇迹。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看得起耀宗的人了,曹国忠那亲叔叔都不敢想。
到底还是没带曹耀宗一起去瓦子街看庙会。
曹国忠仇敌多,亦不知是否还有未落网的同党,曹耀宗是他唯一血脉亲人,对他很有些要紧,何方舟是不敢轻易带曹耀宗出东厂的。
但何方舟自己拗不过明庐。
他暗自道:他是洛公子的师哥,是无疾的亲哥,我自然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若是别人如此,我要拒绝,就是直接轰人也行,这明庐却……唉,且也不说别的,他这段时日以来,多有帮我之处,我哪能如此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我既又劝他多帮无疾洛公子在明先生面前说些软话,又借他在江湖中的关系,多方查探养怡署与君天赐的事儿……
总之,就没拒绝。
何方舟拿着明庐带来的那身衣服去屋里换了出来,明庐正在喝茶,抬头一看,眼中一亮,抚掌道:“我说了吧,是不是很合身?”何方舟笑道:“是。”
他也非没乔装打扮过,当年为了公务,沈无疾都扮过青楼女子,其他的身份,更不需说。
因此何方舟如今穿成一个寻常富家少爷的模样,倒也没有不自在,道:“时候不早,那就走吧。”
明庐却一时没动,也没说话,仍笑着打量他。
何方舟不解道:“哪里奇怪吗?”
“绝没有。”明庐这才起身,走近他,笑道,“我有点儿‘花痴病’,喜欢看好看的人,你太好看,我给看愣了。”
何方舟见他神色自然明朗,就似寻常说笑的样子,只好也跟着笑道:“明兄又说笑了。咱——何某又不是女子。”
“是啊,多可惜。”明庐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第209章
司礼监的诸位大太监虽有许多公务活儿, 可说起来, 归根结蒂, 还是皇上的“家奴”,看似再高的地位, 再大的头衔,平日里也仍要轮流去圣上面前侍候。
当然了, 这对于他们而言, 能多一分去圣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绝不算坏事,寻常还总要为了多排上一次, 去作主的沈无疾沈公公面前大献殷勤。
展清水穿戴整齐, 对着门口的大铜镜照了照, 见无纰漏,就要去皇帝面前侍候。
正好赶上其他公公路过,见他这打扮, 问道:“今儿不是沈公公侍圣吗?”
这公公也是秉笔太监,与展清水这首席秉笔平日里就不太和气。
一个暗自觉得展清水是靠着与沈无疾亲近才高自个儿一头, 另一个则觉得前一个不自量力。
展清水向来不爱与他说话,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要走。
“嗐,咱家可羡慕着呢,”那人在他身后阴阳怪气道,“沈公公事儿忙,代班的好机会, 无一意外,都是展公公您的,这一个月里头三十来天,倒有十多天,都是展公公面圣沾福气。”
展清水脚步一顿,侧眼往去,本懒得理他,可最近因别的事儿心情不佳,早就想找个出气口了,此刻便皮笑肉不笑道:“在皇上跟前伺候,可不是小事儿,得机灵。若出了什么岔子,别说伺候的人了,沈公公都还得受连累担责,他如何敢随意安排?想多侍候圣上,就先把自个儿的小活儿做好,若心比天高,却眼高手低,到圣上面前砸了沈公公的招牌,自个儿命比纸薄就算了,可别连累司礼监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呢。”
那人自然知道是骂自个儿的,顿时气得要命,可又不敢真撕破脸,眼看着展清水骂完就自顾自走了,急得他在后面跳脚,气急败坏地冷笑着高声嚷嚷:“那是!咱们都看着沈公公呢,都是靠他上位的,咱们自个儿能有几个本事?可别连累了他!”
这就是在讽刺展清水靠沈无疾才上的位了。
展清水已经走远了,理都懒得理。
展清水来到皇上寝殿,如往常一般侍候着,本没什么事儿。
忽然,皇上问道:“沈无疾今天不回来了吧?”展清水点头:“是。”
“你不会和他告密吧?”皇上问。
展清水忙道:“奴婢能向他告什么密?奴婢的主子是皇上。”
“别慌,”皇上道,“没别的意思,朕就是有个事儿找你帮忙。”
展清水不解道:“何事?”
“朕听佳王说,今儿京城有热闹看,那什么瓦子街开庙会。”皇上嘻嘻笑道,“你也知道朕原本那封地贫瘠,哪儿有什么热闹繁华?打小能看到个耍猴儿的就不错了。如今好容易来了京城,还以为能长长见识,结果直接送皇宫里,就轻易出不去了。唉,朕还记得,自己上回出宫,还是沈无疾和洛子石成亲,酒喝到一半,刚起兴头,就被洛子石生生的给骂回来了。”
展清水:“……”
皇上见他不说话,急得拽他衣袖:“你不说,朕不说,没人知道。”
展清水讪笑道:“皇上,您这就是折煞奴婢了……外间鱼龙混杂,尤其瓦子街那更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您真龙圣驾,怎可轻易去那?您若爱热闹,不妨设一场宫宴,若实在想与民同乐,也不是没有法子,朝廷办一场京城大庙会,提前做好防卫……”
“唉,就是不要这样!”皇上皱眉,嫌弃道,“那叫什么‘与民同乐’?那叫官府逼着老百姓哄朕玩儿,有什么意思?”声儿又小了些,悻悻然道,“洛子石必然还要骂朕铺张奢靡,为图逸乐扰民。”
展清水:“……”
皇上对洛金玉的阴影实在是大,先有当面几次被洛金玉训斥,后来听说了洛金玉在梅镇的“威风”,又眼见君天赐也被洛金玉“教训得唯唯诺诺”,心里更怵——那君天赐在他看来,可不是善茬儿,竟也被洛金玉管得服服帖帖,看来洛金玉着实可怕,越来越可怕。
“难得沈无疾也不在。”皇上使劲儿拽展清水的衣袖,“朕可是最亲近你的,你别叫朕失望哦。”
展清水为难得要命:“这,这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应承您这事儿。若遇上刺客……”
“哪儿来那么多刺客?”皇上唉声叹气,“你就在朕身边陪着,你功夫朕可听说过,不比沈无疾差!还有影卫,大不了,多带几个侍卫。哎呀,清水,朕成天在宫里待着,好端端的人都要生霉了!要不说史书上那么多昏君暴戾……谁成天困宫里出不去,都得疯。”
展清水干笑道:“皇宫如此之大……要么,要么这样,奴婢令些宦奴宫娥换上民间衣裳,在宫里寻一处地方,做成民间街道模样,再招些艺人进宫,也是庙会嘛。”
“那不还是劳民伤财的吗?”皇上道,“而且没意思,你要朕说多少次?没意思,就是没意思,朕不要和你们过家家,朕要去真的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