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教主想称霸武林(84)
今日不仅见到了仙尊,更是见到了仙尊的徒弟!还见到了夜叉楼的“魑魅魍魉”,不睡是值得的!
郁迟向谢怀风解释,“江湖传言仙尊好穿白衣,为人冷淡,仙气飘飘。但他平素都是深色衣衫,丁点也无仙气,我自然不知晓他竟是仙尊。”
谢怀风看仙尊神色,忍笑。
仙尊:“我穿深色衣衫只为耐脏,我为人冷淡只为少些人和我攀谈。”
郁迟皱了皱鼻子,不接话。
闹哄哄的深更半夜,郁迟臭着一张脸,仙尊也臭着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众人:仙尊来看看下一任武林盟主靠不靠谱。
仙尊:我来看看我徒弟老公靠不靠谱。
第73章 焦香山兔
大半夜并非叙旧的好时机,乱哄哄闹了一遭,谢怀风派人安排了客房,将仙尊和双叶并着魑魅魍魉四人一起请去休息。
实则睡意也无,特别是谢怀风和郁迟两个。
郁迟在床上翻腾了半晌,终究忍不住轻轻推门出去。
落日山庄落于天堑山,周遭地势相当开阔,星幕就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将那亮闪闪的抓进手心。入了六月,夜里不凉,郁迟空手站在院子里,碎风刀被他搁在床头,没带出来。他纵身一跃,脚步轻快地踩上屋顶青瓦片,盘腿坐下,抬头看星星。
夜空晴朗,漆黑夜幕上密密麻麻的窟窿,就是星星。
郁迟掰着手指算,六月中,还有不到六个月,他就会因为寒毒长眠。他不是忘了这件事,谢怀风肯定也没有忘记这件事,只是他们不得不刻意忽略,而现在师父的突然出现再次将这个问题摊开在他面前,他不得不重新想起来。
师父很可能再次无功而返,没找到有什么法子能解决他身上的寒毒。仙尊没说,他也没有勇气开口问。
郁迟很少感叹命运不公。
他以前不怕死,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接受了自己身上带着寒毒,更小的时候不甘心过,也觉得世事弄人。但再大些,他逐渐地不太喜欢这个世界,麻木地接受了自己将在十六岁的时候死去,十六岁和六十岁有何区别?只不过是匆匆活了一遭,草草埋进黄土。
他三岁半的时候用他娘的一条命换来能从慕容家逃出来,慕容寻本想再逼着女人研究火药为他卖命,但女人其实没这个本事,慕容寻觉得郁雷肯定还有别的方子,实则真的只有那一个。女人心如死灰,得知“背叛”了夫君也无法解郁迟身上的毒这个真相后,将郁迟送出了慕容家。
女人为了拖延时间,自己又跑回了慕容家,让郁迟走,让郁迟一定活下去。
女人死了,郁迟也会死。
他浑浑噩噩逃了几天,关州很冷,他意识模糊,忘了那段记忆。只知道自己寒毒发作,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看见了师父,他穿一身黑,脚边是堆起来的柴火,熊熊燃烧,正烤一只山兔。
郁迟那会儿是个水灵灵的娃娃,眼睛大,很是可爱。他看着眼前脏兮兮的男人,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将屁股挪远了一点。
男人非要收他为徒。
郁迟能看出来他是对自己身上的寒毒感兴趣,郁迟拒绝了很多次,他讨厌人,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
男人不声不响地一直跟着他,郁迟一路上饿着肚子,他却表情淡然地在郁迟身边烤山兔,烤山鸡,烤各种让郁迟流口水的东西。
最后郁迟妥协,“你很厉害吗?”
男人看他一眼,“嗯。”
郁迟撇嘴,觉得他真是不谦虚,但还是说,“我要将慕容家的人都杀光。”
“我比慕容寻厉害。”他说。
十二岁郁迟在关州遇见了谢怀风。
他第一次迫切地,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相当烦躁地问仙尊,“师父,我真的会在十六岁死掉吗?”
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以为他很好地接受了,静静等着自己的十六岁到来,唯一想做的事情是在自己埋进黄土之前将慕容寻一家子送下地狱。但现在他猛然发觉他又很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他明明好好地活着,像世间每一个人一样,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因为寒毒的折磨形容憔悴。
为什么他的生命就要在某一个节点突然结束?
等他十六岁一到,不管他有什么遗憾,有什么憧憬,孟婆汤都会塞进他手里,逼着他忘却。
郁迟烦躁了许久,以前他不想吃仙尊给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仙尊喂他吃毒蘑菇,喂他吃生的动物的肉,甚至喂他吃过一种鸟类晒干的粪便。郁迟很烦这些东西,觉得每吃进去一样自己的寒毒又无动无衷的时候他都很丑陋,那种想活下去的渴望很丑陋。
遇见谢怀风之后他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仙尊给他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都面不改色吞下去。
郁迟十五岁那年仙尊从西域回来,说有个法子可以试试,成了的话他可以活到十九岁,不成的话他立刻就会死。
郁迟想也没想,“我要试试。”
仙尊也没犹豫,从怀里掏出来一套银针,根根都长得让人头皮发麻,他语气淡然,“咬着竹筒,疼得很。”
郁迟心里倔,不愿意咬,第一根针下去,十五岁的娃娃差点疼晕了,他眼泪立刻掉出来,哭得很惨。仙尊“嗤”了一声,一早猜到故作坚强的娃娃肯定受不住这疼,再次重复,“咬着竹筒。”
郁迟抖得厉害,颤抖着伸手拿过来手边的竹筒,咬上去之前突然开口,“师父,我喜欢上一个人,我想活。”
仙尊伸手在他头上狠狠一揉,“忍着。”
生命,生命。
郁迟目光远远放在天边的星子上,它们旁若无人地闪,哪怕在这后半夜无人观赏它们的灵动。
“睡不着?”
郁迟猛地抬头,一瞬间感受到谢怀风的气息欺近,贴着他背。他抬头看见谢怀风仰起来的下颌线,没由来咽了下口水,顿了片刻才应,“嗯。”
谢怀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郁迟一点儿动静也没察觉,有些窘迫,“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怀风扯笑,“不久。”
他好像不知道郁迟正在想什么,开口打趣,“郁少侠,以前以为你一穷二白,我将你娶进落日山庄包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没想到你背景比我都要复杂。”
郁迟知道他说仙尊的事情,有些脸红,“师父和江湖传言相差太多,我不认得宵练剑。”
谢怀风屈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没怪你,一副认错的语气。”
“知道我当时多紧张吗,他老人家要是对我不满意,我万贯家财也无用。”谢怀风腿一撩,靠着郁迟坐在他身边。
郁迟和他贴着,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背挺得老直。
谢怀风挑眉,“受不了?”
郁迟“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没听懂这三个字的意思。
“我靠你这么近,受不了?”谢怀风问。
郁迟浑身一僵,本来还能受得了,但谢怀风低沉含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来,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他状似不经意地扯了一下自己长袍下摆,将该盖住的地方好好遮着。
“你在魔教那段时间,我找了很多人问寒毒。寒毒是从西域伽蓝传进中原,失传已久,柳蔓香的师父是西域人,让她先看看你情况如何,之后她会带我们去找她师父,若她师父无法,我再带你去伽蓝。”
郁迟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去,再吸气时呼吸便已经抖了起来。他猛地将脸埋进臂弯,死死抿着唇,眼眶里的眼泪很快盛不住,将郁迟的衣袖洇了一块深色。算不上在哭,只是情绪一下子满溢,顶出来些眼泪。
干燥温热的掌心捏着郁迟后颈,谢怀风的声音轻但低,“小迟,我很舍不得你。”
谢怀风叫过小郁,只一点亲近,像被逼无奈的妥协。
这一刻他叫小迟。第一次叫,叫得郁迟心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变成一只乖巧的猫,在谢怀风掌心下融化。谢怀风现在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就一个称呼,他又心动地按不住自己。也不只是因为一个称呼,因为谢怀风说,说他找了很多人,他准备带自己去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