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伴读有点凶(8)
王明达憋着笑,按住齐澜道:“世子殿下这鸟,着实有趣。”把一向能忍的大皇子齐澜都气歪了。
小白起飞转了几圈,俯冲向地面,从众人头顶掠过去,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扭动的白马身上。
在场的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充满灵性的矛隼,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小白。
把它得意得更是呼噜不停。
容玦拍手,将它叫起来:“孟文彬怕是找不到路了,去把他找来。”
能将小白带进来的,只有孟文彬。
小白恋恋不舍地叫了几声,起飞去找孟文彬了。
王明达整了整神色道:“世子殿下这海东青乃是珍贵之物,虽说定京内也有玩鹰,但像您这样聪明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可要保管好了。”
“多谢。”王明达的好意,容玦受了,他道,“我看这马发疯的原因也是另有隐情,小白不会随意停在别的活物身上。”
“这么多年,他只和我亲近,我还从未见过他在别的活物身上停留那么久。”容玦再次强调,“其他人哪怕夸它上千遍它最多就嚎叫得大声些。”
王明达迅速反应过来:“多谢世子。”
齐澜的表情也略有松动,容玦肯这么说的话,就证明这马发狂的原因确实是不简单,乃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只要是人做的就会留下把柄痕迹,王明达虽然很希望容玦能再说些什么,但容玦刚来定京,人生地不熟,能说出这么多已经不易。
他心里已经有追查的方向,当即问兽医道:“这马身能不能剖开来?”
“可以是可以,只是……”兽医犹疑道,“需得禀告上司,烦请殿下等些时日。”
这算什么,只要禀告同熙帝,马上就能解剖。
齐澜点头道了声准。
跑马的时候大家都看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喂马吃些什么。
证据有了,齐澜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他看向容玦:“多谢世子指点。”
“不谢。”容玦道,“我很喜欢殿下对蛮金的态度。”
他挥手告别,走向远处被小白领过来的孟文彬。
王明达望着容玦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道:“看不出来这容王世子居然还玩鹰,真是人小鬼大,深藏不露啊。”
齐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容王一脉,本就是武将出身,不能以外表评判。”
“也对,”王明达一顿,“他说到蛮金,你们之前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齐澜道,“去我那里细说。”
容玦入京,他的选择代表容王府的选择,容玦是否要拉拢,他需要外祖父的意见。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感,他需要容玦的助力,齐波有南威军,王丞相年岁已高,熬不了多久。
王明达传达了王丞相的意见,他希望齐澜能拉拢容玦,让同熙帝尽快定下太子人选。
“哪有那么容易。”齐澜苦笑,“母后希望我能忍让,若是拉拢容玦让她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闹呢。”
王明达望天,王丞相一直和自己的女儿对着干,偏偏二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要不然……你就不要告诉娘娘好了?”
“就算我不和她说,她也会知道的吧。”齐澜摆手,暗暗叹了一声,不怪冯贵妃母子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那是人家上下一心的结果。
王明达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长辈只管下命令,却不管他们下面的人如何为难。
他道:“我倒是觉得,容王世子不错,容王一脉世代在漠北抵御外敌,光是这一点,就比定京城内那些醉生梦死的勋贵好多了。”
齐澜点头,容玦厌恶蛮金匈奴是毫不掩饰地摆在脸上,与齐波的场面话不同,他是真的会上战场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有些多余,可是又似乎……”齐澜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容玦说这话的神情在他脑内一现再现。
第14章 第十四章
王明达见齐澜陷入了沉思也安静地在一旁沏茶,茶香袅袅,对面的大皇子敛目垂眉,目光悠远,初具少年模样的他眉眼是掩饰不住的俊朗。
他微微一笑,拿起一个茶盏慢慢啜饮,容王世子激进强势,齐澜压抑那么久,要是两人当真联手,这定京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局势。
齐澜齐波如今是势均力敌,容玦的加入会使同熙帝的选择发生偏转,毕竟下一任君王是要和容玦合作的。
江山难守,容王容绪一直将同熙帝当成可有可无的角色,为了后世稳定,同熙帝必然会考虑和容玦交好的皇子。
齐澜叹道:“听闻这容玦在漠北是小霸王一样的性子,许是刚到定京,有所收敛,来日摸清了定京局势……”
“容王世子怎么选择我们不能决定却可左右,”王明达含笑道,“依我看,御书房蛮金一言,殿下明显很得容王世子的喜欢。”
齐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个皇子,容玦不过是个藩王世子,我……放不下身段。”
王明达沉吟一番,道:“也是,反正现在容王世子还在摇摆。今早你看到了吧,齐波和他互传小抄,他也加入了,但校场时又和栗鸿宝一起坐着……回头又过来看马,指出马的异常。”
他放下茶盏,瓷器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所谓礼贤下士,需得以诚相待,免得最后容王府不认。”
容玦背后是容绪,容玦的选择最终要容绪认可才有效。毕竟他才是手握重兵之人,容绪要是不认,回头态度强硬地将容玦接走,他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绪正当壮年,容玦何时才能上位仍旧未可知。
容绪虽然不曾进入国子监与同熙帝一同读书,但也曾入京述职过,但两人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回了漠北,容绪更是当同熙帝不存在一样。
有传闻容绪曾在同熙帝刚登基时起过争执,导致二人君臣异心。容绪曾暗讽同熙帝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传言真假不可考,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王明达意有所指,“陆昌明说子肖父,那个老狐狸就没看走眼过——”
“我知道了。”齐澜打断他,“若是装模作样,我也是做不下去,应付母后我已经很累了。不如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容玦要是实在不行了还有容王护着,到时回了漠北不认账谁也无可奈何。”
王明达抚掌道:“正是如此,世子是随时可抽身而退的,且陛下也忌惮容王手上的兵权,圣意难揣,不如就先这样,若是世子有心,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过……齐澜垂下眼,现下最主要的是齐波落马。他得去王皇后那边打探一番。
王明达见齐澜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话主动便告退了。
他从齐澜宫里出来缓步顺着宫道走出皇宫,回头望着巍峨的宫墙,再看向西区富贵繁荣的景象,定京很快就要变了啊……
………………
容玦同孟文彬出宫后便到处闲逛。
孟文彬也是刚刚听说了齐波落马一事,他未曾眼见,只是听闻都觉得心惊。就算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从马上没防备摔下来都要养上几天,皇子金贵,也不知这风波如何才能停歇。
“殿下没有掺和吧?”孟文彬问道。
容玦不答反道:“齐波这马落得诡异,小白对蛮金之药极其敏感,之前在居霞岭时便一直徘徊在驿站,若不是我将它抓进马车里,只怕还不想走了。”
他肩头的小白闻言,委屈地呼噜了几声。
“说你呢。”容玦拍了拍它的脑袋,“以后别冲那么快,我真怕你一张嘴就咬,回头我再去哪里找像你这样的?”
孟文彬怔怔道:“这么说的话,那马岂不是……这蛮金人何时潜入皇宫的?”
他既不满又担忧:“这大齐的守卫都是摆设吗?殿下刚刚在居霞岭挫败蛮金,没想到这定京城内还有余孽,这可如何是好?”
居霞岭蛮金人行动迅速,服从指挥,只怕是军中出身。蛮金虽多奇药,但一般由皇室掌控,不是哪个人就可以随手揣上那么一把。那首领的药如此诡谲,出身恐怕不低。
连兽医都查不出来的药,要不是孟文彬恰好将小白带入宫中,小白又敏感反常,容玦也不会发觉。
“也不尽其然,”容玦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宽心,转而说道,“你带小白进宫是为何?”
尽管王明达说定京内也有王公贵族玩鹰,但容玦一向视小白为掌上珠宝,当儿子精心一样养着,定京龙蛇混杂,他还想将小白藏一段时间。
没想到孟文彬反道不是他带小白进宫的,而是小白将他引进宫的。
孟文彬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道:“殿下,现在还没到我和您约定的国子监下学时辰。”
小白机敏,来了定京后容玦不怎么拘着它,放它自由活动,只让它注意些别让人抓住就行。小白今早捕食归来后,便抓着送完容玦回来的孟文彬不放,一开始孟文彬是不搭理的,还以为小白是无聊想找个人玩。待到白露忙完,这才点出小白的异常。
“小白带我走到南区,又从南区回到西区,最后把我带去皇宫。”孟文彬皱眉,“这绕来绕去的,小白莫不是在空中飞多了,不认得地面怎么走?”
容玦想了想,道:“不大可能,小白从小驯养,不至于连个引路都不会。应该是蛮金人,或者说带着蛮金奇药的人一直在走动,才让小白绕了这么一圈。”
能进宫的肯定不是蛮金人。
有谁会需要蛮金奇药,又能想办法弄到蛮金奇药呢?
孟文彬见他若有所思,也安静下来不敢出声打扰。
“毫无头绪,”容玦挠头,“这定京我也不熟,就知道个大概,兽医那边说要解剖,我们看结果吧。”
齐波落马一事牵连的人都被带去审讯一番。
国子监也不过停了一日的课便恢复正常,第二日还要正常上课。
容玦刚落座,前方的栗鸿宝便转过身来和他小声说话,听说那马都给肢解得七零八碎,就差片成片一点点找了,就这样还找不出什么来。
容玦向后方扫了一眼,齐波落马没来,齐澜也没来,今日来的仅有三皇子齐深。
栗鸿宝道:“今日有巩先生的文史课,若是能早些背完书便可早点下课,待到下课后殿下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自从来了定京,还没游玩过一番……”容玦翻开书本,迅速将这节课要背诵的内容扫一遍,“听闻定京城南区乃是最为繁华之地,四方来朝,游人如织,商品琳琅满目,各种玩意儿都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栗鸿宝一拍手,“南市我熟啊,那边有好几家书斋特别好,还有酒肆食铺,都很好吃。”
南区乃是定京的商业区,定京人多称之为南市。这么一个词,便可区分你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定京人。
容玦点头,说了几句话表达了一下向往之意,栗鸿宝当即拍胸说要为容玦引路,带他游一遍定京。
巩咏德进学堂的时候,学生们皆在低头读书,他满意地颔首,将学堂扫了一遍,便开始讲课。
容玦耷拉着眼皮,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不是他说,这巩先生讲课实在是太无趣乏味了,完全就是照书本念。
难怪大家都说他的课好过。
待到讲完既定的内容,巩咏德便开始点名了。
点到的人要将这节课所讲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因此,都需要学生提前背诵。背完即可下课,若是有信心,也可先行背诵。
栗鸿宝一向都是先背的那个,巩咏德倒也不奇怪。
栗鸿宝背完之后容玦主动上前,流利地背完了。
巩咏德验收过后,似是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位是哪位?我怎的不知学堂来了新人?”
他面白无须,身材略显瘦弱,看着就像一般的弱质书生,容玦紧紧地盯着他:“先生不知我是谁?”
巩咏德茫然地看着他。
“容玦。”大齐最有名的容便是漠北容王府。
巩咏德抓着书卷的手一颤,急忙起身道:“学生见过容王世子。”
他没有官位,仅仅是通过陆昌明的推才能进入国子监授课,是这国子监内唯一的白身。
所幸他还考过秀才,见到大多数勋贵无需行大礼,仅仅口头见礼即可。
容玦挑眉道:“先生不必多礼,我在国子监读书,便是先生的学生。”
巩咏德道了声是,又道:“世子殿下已经背完书的话便可下课,只是切莫贪玩……”他瞥向栗鸿宝,“你也是,南市鱼龙混杂,不要过多流连。”
两人口中称是,回头出了宫,栗鸿宝便向容玦抱怨,无非是巩咏德在南市抓过他几回,对他流连繁华很是不满之类的。
“这么说的话,你对这南市很熟了?”容玦倒是没想到,看着是个书呆子的栗鸿宝竟然会对市井如此熟悉。
“那是,”栗鸿宝拍着胸口,“不是我吹,哪家东西好,哪家老板抠门,这些我都一清二楚。”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映月宫。
宫人们上上下下地走进走出,冯贵妃冷着一张脸端坐着,御医诊完脉开出药方后也不敢离去,等着她发话。
“娘娘也莫着急,嘉龄这孩子向来乖巧听话,波儿也是个懂事的,两个孩子都会没事的。”一旁的安贵人忍不住劝道。
冯贵妃涂得艳丽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听了安贵人的话也没缓过来,她冷声道:“也不知是招惹了哪路神仙,这接二连三的……”
安贵人柔声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是好孩子,不会有事的。娘娘恐怕也没好好歇息,这儿我来看着,等孩子们醒来就可以看到娘娘了。”
拿手按了半天的太阳穴,尽管眼下已经青黑,冯贵妃仍旧不想睡觉,她摆摆手:“我心定不下来,实在是睡不着……说起来,你那香囊还有么,我瞧着你给嘉龄用了之后这孩子晚上也不再梦魇了。”
“还有的,娘娘要用的话我这就去拿来。”安贵人眉眼含笑,“也是巧了,我家里刚好给我送来一些。”
她叫来侍从去取,温声软语地让冯贵妃稍等。
“多谢了。”冯贵妃的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这两个孩子你顾得来么?齐深那孩子也该放学了吧?”
安贵人头微微低下来:“今儿是巩先生的课,深儿怕是没那么早下课。”
冯贵妃了然,眼底划过一抹不屑,齐深木讷,连个死读书的文史课都读不好,凡是巩咏德的课必然拖到最后才背诵。
“也好,只是麻烦你了。”
“不敢。”安贵人起身,“娘娘对我母子颇为照顾,这也是应该的。上次我家里那个表兄还是娘娘出手相帮的,我不敢忘记娘娘的恩德。”
“不过举手之劳。”冯贵妃起身缓步往内室而去,金色的珠钗轻微摇晃,划出一道金色的流影。
南威军虽然不复从前的风光,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排一个闲职给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齐嘉龄很久不犯的痴症突然发作,竟拉着齐波不放他走,差点耽误了他上课。紧接着,齐波堕马受伤,虽然已无大碍但还是让人心惊不已。
安贵人出身卑微,一朝得龙子,如履薄冰惶恐地向冯贵妃和王皇后报备。
两头讨好,连自己的亲儿都忽视,将好好的皇子养出一股小家子气来。
冯贵妃轻叹一声,嗅着安贵人给的香囊缓缓放松精神入睡,齐深再怎样又如何,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安贵人自己不重视,还指望别人来给她看孩子?
此时的齐澜正位于王皇后的宫中静坐。
一大早,王皇后便将齐澜的步撵拦下,不许他去国子监,又另外派人去给陆昌明请假,顺带将齐深送过去。
一气呵成,显然早有准备。
齐澜随手抄起一本书翻看,翻了两页又拿起另外一本再翻看。
随侍的宫人见状,连忙将他身旁随手乱放的书摆放整齐。
齐澜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坐立不安的状态了,他起身将这座小偏殿走了几圈,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直到背后发汗,他也平静不下来。
反而更加烦躁。
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偏殿内的香炉散发着清新的草药味,初闻神清气爽,再闻效果便大打折扣。
齐澜招来內侍,问道:“母后什么时候也开始燃香了?”
王皇后虽然出身书香世家的王家,但却不爱做这些风雅事,这香是哪来的?
內侍道是安贵人送来的,她时常会给宫里的贵人带些家乡的小玩意,这也算是她的生存之道。
“收了这些。”齐澜满是烦躁,他发了汗再受到烟气的撩发只觉得更热了。
明明是暖风和煦的春日,却像是在艳阳炎炎的夏日。
那匹发疯的白马剖开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容玦当时的语气很是笃定,应该不可能骗他。
也没必要。
齐澜身在宫内,只得派人去找王明达,让他留意其他方面的消息。
王皇后处理完宫务,姗姗而来找他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让他稍安勿躁,同熙帝不会轻易地定他罪之类的。
齐澜气道:“本就不是我做的,母后这样说可是要坐实儿子的罪名?”
王家正在积极地寻找证据,就王皇后拖后腿把他关在这里。王皇后眼神闪烁,低声道:“你外祖太过激进,陛下从前朝回来脸色便不大好,我们还是避着些,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