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靠近,但是我又很想要摸摸头。”
躲在柜子里的秦钩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同样想,他怎么会不想要摸摸头?
这是全天下的小狗都会喜欢的动作。
*
这天下午,扶游没有继续献诗,而是陪着皇帝去了马苑。
“秦钩”会骑马,同扶游赛了一场。
侍从们都暗示扶游要让着点陛下,最后却是“秦钩”让着他。
临别的时候,“秦钩”又低下头,站到扶游面前。
扶游假意不知道他的意思,行礼告退。
最后是“秦钩”自己蹲下来,凑到他的手边,让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做完这件事情,“秦钩”就站起来跑了,怕扶游生气,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回头:“扶游,你明天还要再过来。”
扶游有些无奈,只能背了书箱出宫。
他走出去的时候,秦钩就站在马苑外边。
他一走,就有侍从回到太后的长乐宫回禀。
“陛下与扶公子相处,并无异常。属下以为,或许是扶公子颇合陛下的眼缘。”
刘太后点点头:“拿点东西给扶游,明天让他再来。”
“是。”
*
冬天天黑得早,扶游出宫的时候,宫人给了他一个小灯笼。
路上没什么人,他一个人,提着灯笼,踩着雪,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脚步声轻轻的,跟着他的脚步。
扶游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
秦钩远远地跟着他,看见他加快脚步,自己也跟着加快速度。
走在前面的扶游转过一个拐角,进了另一条街巷。
秦钩连忙跟上。
扶游又转了几圈,没能把他甩掉。最后转念一想,反正秦钩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了,再不会有比这更差的事情了。
于是他回过头。
秦钩赶忙躲到旁边。
扶游冷冷地喊了一声:“秦钩,我知道是你,别跟着我。”
他说完这话,就握紧灯笼,准备回去。
秦钩又一次跟上去,好像听不懂话。
扶游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实在是烦透了,转过头看了看四周,从地上捡了根棍子,狠狠地丢到他面前。
“别跟着我!”
扶游不想跟他纠缠,在他再一次跟上来的时候,转过头正色道:“你别跟着我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秦钩点点头:“嗯,重新开始,扶游,我和你重新开始。”
“我自己重新开始。”扶游道,“我只是想好好献诗,但是你一直在妨碍我,我不想跟西南王有牵连了,太后已经在怀疑我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重话:“秦钩,你让我觉得很麻烦。”
扶游走了,秦钩没有再跟上去。
小狗沮丧了一秒,小狗又摇着尾巴跟上去了。
*
扶游回到驿馆,太后的赏赐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他拜谢之后,就回了房间。
可是窗户那边又传来了响动。
扶游不想理会,没一会儿,窗扇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扶游……”秦钩站在外面,“我是伪装好了才过来的,没有被太后的人发现,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想见你。”
扶游回头,只见他穿着夜行衣,披着一身大黑斗篷。
扶游上前,伸出手要把窗扇给拉上,秦钩就抢先一步,把一根棍子塞到他手里。
“你打我吧,这是你刚刚打我的那根。”秦钩低声道,“之前我把你当成小黄雀,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一直把我当成小狗。我也是一只小狗,不要去摸那个冒牌的了,你摸摸我吧。”
还是典型的秦钩逻辑,他们这样就扯平了。
扶游断然拒绝:“我没有你这样的癖好。”
秦钩抓起他的手,让他像中午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种感觉可不太好,扶游赶忙收回手,秦钩却笑了一下,把另半边脸也凑到他面前。
扶游哽了一下,想了想,最后把木棍丢了出去。
窗户后面是驿馆的后院,荒芜空旷。
秦钩不解。
“去捡回来。”扶游道,“你不是小狗吗?去把东西捡回来。”
“好,知道了。”秦钩反应过来,转身跑着去了。
他走远了,扶游立即关上窗户,背上书箱,准备出去走走。
*
皇都东边是市集,入了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扶游买了点笔墨,又买了点吃的,准备带回去给那个总帮自己的老人家。
但他现在还不能回去,秦钩肯定还没走。
他要等晚一些再回去。秦钩现在是西南王,手上没什么权力,更不能派人来找他,市集人多,扶游不担心他会出来找到自己。
他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经过一处花楼,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秀的小倌抱着琴站在高台上,一身素衣,察觉到扶游在看自己,便朝他笑了一下。
扶游蹙眉:“怀玉?”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怀玉自己说过的,他先前在花楼做小倌。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台上,抓住怀玉的手腕:“各位客官,这位便是我们花意浓的怀玉公子,诸位都是看着他修得这一手好琴好曲的,正好今晚,怀玉公子也满十六了,按着咱们花意浓的规矩,他也是可以……”
扶游隐约听见这些话,心中一惊。
他连忙跑进花楼里,只听见最后一句:“请诸位出价。”
站在台上的怀玉原本低着头笑着,他的余光却忽然看见有衣摆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知道,是那个穿淡青官服的小官进来了。
做官的,应该不会缺钱,而且模样也不错,不像其他人,应该脾气也好,在他手上不会吃太多苦头。
这样想着,怀玉就抬起头,看向扶游,想要再给他一点暗示。
可是扶游却没看他,他眼看着底下一个又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举起木牌喊价,甚至还有几个人一起喊价的。
扶游急得迅速把自己的书箱翻过来,数数自己身上带了多少钱。
还好,刚才太后赏赐了他一些东西。
扶游转过身,从小二手里拿了一个木牌,高高地举起来:“我出……一个金冠!”
他说着,便从书箱里把太后赏给他的金冠拿出来。
众人自叹弗如,都放下了木牌,扶游身边的人还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小郎君,不值得,这个怀玉不是上上品,就是个贱种,不值得。”
扶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别这样说,我觉得很值得。”
正说着话,怀玉就抱着琴,走到了他面前,款款行礼:“今晚我归这位公子了。”
扶游把金冠给他:“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别接待别人,明天我再来。”
怀玉愣了一下,在扶游转身要走的时候,淡淡道:“公子若是就这样走了,恐怕接不接客,也由不得我了。”
扶游回过头:“啊?”
怀玉伸出一只手,挽住他的衣袖,带着他上了楼。
扶游跟着他回了房间,怀玉将琴放下,扶游推开窗子,看了看花楼周边的环境。
身处闹市,很隐蔽,秦钩肯定找不到他,在这里住一晚上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铮的一声琴弦颤动,教他回过神。
扶游关上窗户,回头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有那个意思。”
怀玉笑着道:“来这儿的每个人都说自己没那个意思。”
“……”扶游想了想,问道,“你今年十六了?”
“今日刚满。”
扶游从书箱里拿出自己的户籍竹简,递到他面前,“我比你还小一岁。”
怀玉笑着接过竹简,分明不信:“公子是做官的人,只是长得年轻罢了,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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