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曾在乎过自己?
难怪曾雪阳修为高绝,也忌惮这横不怕死莽不要命的杀手老乡。
心里话还没完呢,我忽然听得一句险些要了我们老命的阴恻恻的话。
“老七,你果然受了伤啊。”
曾雪阳从林中走出,笑容不变,阴冷如旧,可看他一眼,却让我有如坠深渊的惧意,与烈火焚腑的愤怒。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昔日威名赫赫的老七,天下第一杀手,怎会轻易与我做交易,放我离开呢?要不是你方才露出颓相,我还真以为你没受伤呢。”
他笑了一笑,嘴角如两片被割裂的冷肉,连弧度都不带任何一丝温度,那种刻入心脾的。
“你方才为了伤我,身上也着了我的寒招,你一次次逼近,若不是我拿的人质是唐约,你可能想把我俩一起洞穿吧。”
老七站起来,目光冷如坠星下霄:“如今你来送死,也来得及。”
曾雪阳笑道:“方才你初着寒招,阴气还未在丹田扩散,如今该扩散的都扩散了,你还能强横到几时?”
老七冷笑道:“除了‘炼光神刀’李藏风,我平生未尝真正一败,你倒来试试看,瞧你配不配赢我?”
我心里却捏了把汗,旁人不清楚,我难道还不清楚老七的身体?他那一片冻伤的扩散速度,还有他体温下降的趋势,一旦没了我的热力照拂,他又能全力冲刺几回而不受反噬?
我干脆走上前几步,护在了老七身前。
“狗贼,仇炼争呢?”
曾雪阳沉默片刻,道:“一个逆徒,杀了便是,你以为我会留下他?”
我耳旁“轰”地一下,像猝然被人刺进去一道针口,血丝子爆裂开来,一言不发,忽的冲上去就是抬腿一扫!
我不相信仇炼争会这么简单死去!我绝不相信!
我也知道敌不过这老王八蛋,但我身边有老七!
我若牵制住他,就一定能给老七创造一个刺杀的机会!
我一个扫腿被他躲过,随即捉了几片落叶便拍掌出风,带着灼热之气的叶片一路横行而滑,刺开伤口轻而易举。
这是仇炼争在星霄山上杀匪时曾使过的技巧,如今我用了!
曾雪阳双手一震一弹,数道无形寒气儿应声而出,飞扑几片灼热树叶,热叶遇冰气儿,瞬间蒸发的高温使叶片几乎消融得只剩下叶脉。
我不骄不恼,往地上翻了一滚,双指磋磨之间迸出一道无形无相的灼热气劲儿,直冲着曾雪阳眉心而去!
这是高悠悠闲常用的浓缩内力于指尖弹出的“仙人一指”,我也学着用了!
曾雪阳上下四周无一处不被阴气笼罩,唯独眉心脸庞这样的脆弱之处不可能设防,他不得不往后一个大仰,避开这一道灼热气劲儿。
我趁机靠近,指尖滑动出一抹削尖了的木碎片,冲着他的喉咙就是一个滑刺!
我也曾在这三个月里向阿渡讨教剑术,只是他在教了几招后白眼翻上了天,表示对我的剑法无能为力,但他也指明了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困惑。
据他的说法,我之所以不擅长剑法,不是因为我对兵器的使用天赋不足,而恰恰是因为我太惯于用双手直接杀敌,兵器落在我手上,非但没有成为助益,反而成了我双手的束缚。所以我唯一可能用的兵刃,就是一抹短到不能再短、藏在指缝里几乎不突出的薄刃。
他的建议是——让我再做一回“短兵相接”顾思尧!
曾雪阳仍在后仰姿势,不得侧躲侧翻,喉咙处被我一记短刃险险擦过,还削断了他几抹半灰须发。我再学老七方才冲杀时完全舍弃防御的姿态,一个点足扭踵往前狠冲,以手肘当刀,抵刺他胸口!
可没想到他瞬间回防双手,在胸前一个弹震,飘摇而下的须发就如附冰坠星一般冲我的胸口刺去!
我瞬间一个侧翻脱袍,手中迎风急抖,把衣袍像一把金刚伞似的那样高速急旋。
冰刺袭来,袍子一收,力道全被收在了里面、尽数卸掉!
梁挽与我讨教时,就曾展示过这么一招瞬间脱衣、以袍收力的防御性招式,如今不用,更待何时!?
可等我落地之时,脚下一个踉跄,我故意装作气力不足,脚步滑退三丈,那曾雪阳果然中计,立刻扑到我身前。
他扑的是我,迎他的却不是我。
是老七。
近战之神老七,怎可能放过这个近身刺杀的机会!?
他一个箭步急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猛速往前一个低冲,几乎带着残影,如林中猎豹一般扑刺到了曾雪阳的腰身上!
一个银光闪烁的分水刺,就此没入这老贼的腰肾!
就和他刚刚伤老七的部位一模一样!
曾雪阳面色一白,正要出掌杀人,老七却真像个机器似的,面无表情地把腕力一提,迅速翻转银刺,在对方的腰部硬生生地绞出了一道道血痕!
绞肉碎骨,就在此击!
曾雪阳惨哼一声,当即一掌拍来,老七却不躲不避,冷静得像是一个没有杀意也没有恐惧的杀人木偶,他居然硬生生地压制自己的反击本能,直到那只手掌打到最靠近他的一刻,他忽的一抬手、翻转寒刃!
仅仅十分之一秒后,曾雪阳的三根手指被这高速旋转的金睛刃切断!
血淋淋的手指像三根带着糖浆的肉串儿落了地,曾雪阳退开三步,痛得面色扭曲,脸上的细纹狰狞可怖,如一道儿青紫色的树皮在火中震颤崩裂,可他嘴唇忽的微张,我心中大呼不妙,立刻叫老七后退,可他不但后退,还直接冲了上去!
这家伙是真的杀红眼了啊!
老七冲上去一瞬间,曾雪阳的嘴瞬间张到极致,紧接着吐出一口迅疾无比的冰箭,直接命中老七的肩骨!这冰箭使他身形架势全碎,像个风筝似的倒飞出去!
我不得不扑身向前,接住老七,可我也被这冲力撞得七昏八倒,又是吐出一口血来,老七忍着疼,翻身看我:“你怎样了?”
我无奈道:“老乡……你到底是穿的还是原装的老七,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杀人的啊……”
老七无情无绪道:“现在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吗?”
我不说了,他刚刚开始杀人,好像就进入了一种奇怪而玄妙的专注状态,和他说防御和后退这些话似乎是毫无用处的。
可紧接着曾雪阳就恢复了点儿气力,赤红着眼冲我们拍出数掌阴风,一层层一道道叠加起来,竟似一道寒墙似的压向我们!
我瞬间推开老七,而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捂着肩膀伤处,往旁一个侧滚,以身体护住地上的沈玄商。
我赶紧支撑着起来,抬掌发力,想以最后一丝劫焰的热力去抵挡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寒墙冷息!
可一旦我把热力集中在掌间发出去,体内最后一丝心脉的防线似乎就此崩溃,源源不断地冲击我的肺腑,冲得我气息不稳,眼前一黑,支撑四肢的力量就此消失不见了。
就在我倒下去的时候,却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仇炼争。
满身是血,目光赤红的仇炼争。
他抬掌就往身上伤口处一抹,双臂一震,前所未有地发出十几道血淋淋的冰刺!
十几道!
他放血放得不要命了嘛!
这出血量是要死人的啊!
十几道血刺如十几点赤红焰星一般刺破冰墙冷屏,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以不同速度和不同旋转的力度,刺向同一个目标——曾雪阳!
然后趁着曾雪阳出招抵挡,空门大开时,仇炼争又是不要命地狠冲过去,我大呼不妙,果然那曾雪阳看似空门大开,实则仍有余力,在仇炼争冲来时,他竟抬指一道冰刺,以极近的距离,高速旋刺仇炼争的咽喉!
仇炼争在冰刺离咽喉只差三分的最后一刻,微一偏首,任冰刺擦过他的脖颈侧面,他瞬间往脖子上一抹,最后一抹冰刺应声而出!
曾雪阳惊怒之下,往后紧飞、急退,像一个猎人转眼间就成了夺路而逃的猎物!
可他假作逃跑,一边跑一边手上却动作不断,一时飞去一片冷叶,一时射去一块儿激石,后来自己也化血成冰,源源不断地从断指处接出血冰,去刺射仇炼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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