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朱问凝显然被激怒,手掌在腿上微微颤抖,语气很冲地答道,“不记得了。”
陆离垂下眼,“麻烦朱小姐仔细回忆一番。”
“哗啦”一声,名贵的紫檀木屏风被一脚踹倒,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侍女尖声叫道“小姐”,扑上去抱住她。好在陆离和江澜身法够快,不然肯定是要挨这一下的。
江澜吓了一跳,做个和事佬去劝陆离,“这……陆哥,事发之时我们不是也在的嘛,朱侍卫出手大抵是丑时,你何必明知故问让朱小姐难过呢?”
他一根筋坏了陆离套话的计划,本来就怒火翻涌的朱问凝闻言双目圆睁几欲呕血,嗓音嘶哑地质问道,“……你们昨夜……你们昨夜也在场?!”
说昨夜其实不准确,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今日凌晨才对。
陆离叹道,“事已至此我就挑明了说吧。朱小姐,青楼里的龟公鸨母都依稀记得你入夜便进了挽花别院,而且也一直未与宁公子他们在一起。请问这段时间内你去哪里?朱侍卫又去了哪里?为何没有一直随侍你左右呢?”
朱问凝一双美目暴突,瞪着他们的眼神活生生像要把他们吃了。
江澜看得心焦,这个猪队友忍不住又帮美人找台阶下,“你这不是又明知故问了,挽花别院的酒里出了问题,朱小姐和朱侍卫肯定是喝了酒中了双头蛇毒被迷昏过去了嘛。”
“……”陆离本来就老成的脸转眼间更沧桑了,他无奈地瞥一眼江澜,“你先别说话,乖乖待着。”
江澜却不觉得自己坏了事,反而焦心地叹道,“陆哥你这么出言无状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好,那其他已经知道的我就不问了。朱小姐,我问最后一个问题。”陆离紧紧盯住朱问凝的脸,她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杀机尽现,然而手上的戒环仍然玲珑剔透没有一丝杂色,“朱侍卫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否与你有关?”
朱问凝攥紧双拳,豆蔻色的指甲深深扎入掌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语气淡淡,“自然与我有关。”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震。
“朱蒙是为维护我的名节才大开杀戒,他不愿进涤罪洲挥刀自尽了,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再抬头时眼中落下泪来,“两位都是云天宫之人,自然知道戒环的规矩,若朱蒙死于我手,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而你们分明知道前因后果,却眼睁睁看我百般遮掩丑态尽显,虽是公事公办无可厚非,可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了吧?”
堂中一时无人言语,唯有朱问凝轻声抽泣,让人不忍卒听。
“惹得女子伤心哭泣确非君子所为。”
一道悦耳人声自身后响起,江澜敏锐地觉察到陆离的身躯骤然一僵,面上神情顿时放空,仿佛从梦中惊醒。
听声音是一位女子,但与朱问凝不同,这声音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入耳便觉是巾帼不让须眉。转身望去果然如此,一名身形高挑匀称的女子踏入厅中,一身红衣如霞,乌发干练地束于脑后,身后璏挂着一柄波纹大剑,浑身无任何配饰,面上也不敷粉黛,是一名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女修。
朱问凝掩面而泣,强挤出一个笑来,“舒姐姐,你来了。”
“堂哥猝然离世,听闻你也牵扯其中,我立即赶来看你。”宁亦舒冲江澜一抱拳,“在下宁亦舒,宁老宗主孤云先生之徒。”
她刚从外面进来,室内撂着重重珠帘有些昏暗,她片刻才适应了室内光线,目光撞上陆离的背影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师……原来是你。”
她刚想问他的左手出了什么事,就想起昨日听了一耳朵斗佛台宁广仪的光荣事迹,一想便正好对上了。
陆离终于微微侧过身,却罕见地未与人打招呼,思忖许久才找回方才的思路,继续追着朱问凝问,“朱小姐,在下冒昧最后与你确认一遍,贵府侍卫朱蒙既非死于你手,也非受你教唆自尽,是吗?”
他只想速战速决,不愿再拐弯抹角。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宁亦舒直接皱了皱眉,朱问凝却很快地应下了,“是的。”
陆离眯起眼盯住她,良久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那在下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方才打搅了朱小姐的行程实在抱歉,我们就此告辞,朱小姐请便吧。”
语毕他拉起江澜转身走出偏厅,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宁亦舒一眼。
江澜被他一路拖出朱府,走出大老远他才敢说话,“陆哥,你和那位宁小姐是不是认识?你怎么看也不看她一眼,好不像你。”
就连宁广仪那样没事找茬的陆离出于礼数也还是会搭理几句,可这位宁小姐看上去还挺正直的,难道陆离和她之间的冤仇比和宁广仪还深?
陆离手上动作一滞,垂头没有回答。
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问也问完了,我们现在去哪里,回玉映山庄吗?”
陆离拽起他的领子飞身藏入树间,“要回,却不是直接回。”
直觉告诉他朱问凝一定有问题,他们得继续盯着她。
偏厅内一群侍女哆哆嗦嗦去收拾摔落的屏风和被砸得粉身碎骨的茶具。
“急急地叫我来,你却要出门,这是什么道理?”宁亦舒抱臂站定,“究竟出什么事了?进来时看见轿子还停在门口,打算去找广仪?”
朱问凝脸色变了变,语气软下来,“我心里很乱,就是想见你……舒姐姐,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换身衣服,一会儿一同去玉映山庄吧。”
宁亦舒刚千里迢迢从云天宫赶到荥州玉映山庄,被她心急火燎地叫了过来,现在又要回去。好在她向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又值此特殊时刻,是半点也不计较,抬手揽了她一记,“好,我在此处等你。你可好好的,我只等你一炷香时间。”
朱问凝匆匆说了声“好”,转身时苍白的脸忽地狰狞起来。
本来叫宁亦舒过来是想引走甩不掉的陆离,可没想到他昨夜竟然也在场……
她几欲崩溃,一边流泪一边咬牙,心中燃起熊熊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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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和江澜:死亡警告?!
第29章 贰拾玖
[贰拾玖]
果然约摸半柱香时间过后,朱问凝和宁亦舒一起出偏门上了轿。
“往南,真的是去玉映山庄了。”江澜睁大眼睛冲陆离竖起大拇指,“陆哥真是料事如神,小弟佩服。”
“你和小莲儿都涉世未深,一会儿查案的时候跟着我,多看少说。”
陆离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两人轻飘飘地从林间穿出来。还好折腾这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借着薄薄暮色小心翼翼缀上那顶黄花木轿子。
朱家在蓟城有数百年历史,家仆亦都是土生土长的蓟城人,对城中大街小巷十分熟悉,此番应是不愿引人注目,挑了这么一顶平平无奇低调的轿子,且专挑偏僻的路走。
转过拐角时陆离心中咯噔一下,照理说他与江澜一路跟得小心应该没有暴露才对,然而很快他便不必再猜了,飞快地给江澜传音:“有人跟着我们。”
以江澜的实力其实早已察觉到他们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但是他这时难得地机灵起来,生怕在陆离面前暴露自己,因此选择闭口不言,只在陆离点明之后懊恼道,“他们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
如今所在已不知是蓟城哪条小巷,就在这一拐弯的功夫,忽地一张大网兜头罩下,把两个人盖了个严实。
“啊,这……这不是要杀人灭口吧?”江澜奋力挣动,不敢轻易出手。
从小巷两旁屋顶上刷刷落下四道黑影,配合巧妙地将大网一收,看这架势是想将两人直接拖走。
陆离岂能坐视不理,右手汇起灵流抓住网绳一扯,却发现这张网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竟然轻易扯不断。江澜大喊一声,两人已经滚作一团摔倒在地,陆离背后重剑猛然出鞘,剑锋森然划过一道寒光将大网划成两半,扯起江澜破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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