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荧打了个寒噤。
前不久曲莲在通天阁问明音洛荧和陆离谁强,他还能轻蔑地“呵呵”一声,可眼下被陆离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却少有地怂了,像是穷女婿见着丈母娘。
洛荧比陆离高,陆离勾住他的脖子手臂使劲把他压下来,笑眯眯地给他传音,“听说燕州人都知道止水居二少爷自幼有一桩天定的姻缘,刚才那样……不太好吧?”
洛荧的背脊一震,脸上浮起羞恼的神色。
陆离细细地琢磨他的神情,洛荧虽觉得难以启齿,却也不想欺骗敷衍,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就是他。”
陆离恶狠狠的表情滑稽地僵在脸上。
曲莲和江澜肩并肩走在前面,偶一回头便看见后面两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只是脸上的表情都不太正常。
江澜见状忽地用手肘捅了捅他,脸上依旧一本正经,语气却充斥着浓浓的调侃,“欸,曲哥,你和洛二公子……是不是……嗯?”
曲莲:“?”
“我看这个很准的。”江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就是……我懂的嘛。”
曲莲搔搔脸颊,“什么?”
“就是想跟他交配啊!”
曲莲喷了,被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江澜有些羡慕地瞥他一眼,“咱们妖族不像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喜欢就大胆上,小弟支持你。”
曲莲扇了扇滚烫的脸颊,“可是我们都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男的也可以交配啊,有些特殊的妖不论雌雄都还能生娃呢。对了,曲哥你的本体是什么?”
曲莲如遭雷击,“男的……也可以……?”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回头我找些春宫图给你看看,不用谢。”
这厢江澜为曲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头陆离和洛荧无言以对,洛荧顶着陆离谴责的眼神终于熬不住,“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也不想的。”
这话陆离就不爱听了,“嘿,你还不想?我看你想得很,想得快疯了。你就说说你这两天占了我们家小莲儿多少便宜,到头来还说自己不想?”
“我……我原本是,不想的。”洛荧干巴巴地答道。前阵子还跟自家大哥说什么自己怎么也不会娶他的,结果一转眼……真香。
眼前穿过长廊就到千岁堂了,陆离不得不草草收尾,“具体怎么回事回头再议,但小莲儿是个小傻子,你可看好自己,什么也不许做。”
“他不傻啊,他说话条理清晰,轻功也是举世罕见,一点也不傻。但他的灵海怎么会是那个样子?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加害于他。”
陆离思忖片刻,“等这个案子结了好好查一查。就算他不傻,他于感情一事也是一张白纸,我不准你乱来。”
洛荧冤得很,咬牙切齿,“他都在青楼接过客,跟他比我才是一张白纸吧!”
对,还有青楼这一茬。
谈话间眼前豁然一亮,已到玉映山庄会客大堂。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们还没踏入大堂便听见了宁广仪嘶哑的咒骂声。他不知几时醒的,竟还这么有力气,一口一句咬牙切齿的“死断袖”让人不忍卒听。
江澜还未进门就看见人群中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在闪,登时眼前一亮。那人回过头来,江澜脖子一僵,红着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转而挽起曲莲的手,“宁广仪在骂谁,裴公子吗?裴公子也是断袖?”
“‘也’?”方小婉扶了一记面具瞥他一眼,“裴少爷是断袖啊,而且是远近闻名的断袖。喏,对象就是他身边那位了。”
大堂正中央东边的太师椅上悠悠然坐着一个人,臭不要脸地半点没把自己当客人。裴文喻右手拈着茶盏盖儿撇了撇茶沫,低头轻呷一口,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方小婉口中说的“对象”宇文纛依旧如一尊孔武有力的煞神立侍其侧,对宁广仪的谩骂充耳不闻,但是没有人敢怀疑,只要裴文喻一个眼神,他就能提刀上前让宁广仪血溅当场。
宁广仪被捆仙索五花大绑,他却如何也不愿跪着的,只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箕坐在堂中,也不甚雅观。他从被洛荧打昏之后四五个时辰滴水未进,全靠一股怒火撑着,嘴上都起皮还在声嘶力竭地骂,可惜他好歹是世家出身,肚子也没什么污言秽语的储备,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你好没创意啊宁四公子,”裴文喻嫌弃地微皱双眉摇了摇头,“你剑也练不好,去个青楼还要喝壮阳酒,自己媳妇保护不了,现下涉嫌谋害兄长自证无能也就罢了,连骂人都不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我都听腻了。”
宁广仪双目暴突,嘶吼道,“你有什么证据?”
裴文喻手腕一抖,大喇喇地亮出曲莲从朱问凝手中夺来的字条,“玉映山庄上下俱说是你的笔迹,你应该问问自己,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指使的朱蒙?”
“朱蒙死都死了,尸体都臭了,凝儿也死了,我怎么证明?叫我怎么证明?!”宁广仪在地上奋力挣扎,“是有人要害我!如此这般处心积虑,究竟是谁,好毒的心!”
对前情一知半解的江澜扯了扯曲莲的衣袖问道,“可是,他不是有戒环吗?有戒环在身,说没说谎不是一目了然。他的戒环从始至终都没变过颜色,难道他也……?”
方小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也”字,神色稍稍动了动。
曲莲反手按住江澜,“不错。他的戒环一定有问题。”
他刚想问如果戒环出了问题应该找谁,眼下堂中人头济济的又是在等谁,很快一阵微风拂入堂中,门外传来辘辘车轮声,仿佛溪流流过雪地,洛荧侧身去迎,“大哥,果然叫你来了。”
来人一身玄衣,绣有金色凤纹,与洛荧、曲莲身上的如出一辙,一头银发如瀑垂于腰间。他进门看见曲莲穿着止水居的衣服也是一愣,继而冲他微微一笑。
宁广仪的戒环出了问题,首要的自然是想到云天宫戒律堂,其次要探究戒环被动了什么手脚,就要请丹鼎阁现任阁主洛英了。
丹鼎阁听上去只是个炼丹的地方,实则不然。云天宫分设四大分支,秋声阁主杀伐,如今九州以剑为尊,但除了剑以外的所有兵器刀、锤、戈、矛、戟、鞭、弓、弩乃至像朱氏擅用的银针等暗器都归秋声阁。此外通天阁主经世策论以文入世,春草堂主通晓医毒悬壶济世,而其余的炼丹炼药炼器、符箓符篆、术法迷阵之类就归属丹鼎阁,看起来像个大杂烩,也为人诟病已久,时常有人上书提议将丹鼎阁进一步分拆。
和洛英一起来的自然就是戒律堂阁主澄霄长老,是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女子,体态珠圆玉润,看上去十分和蔼。她进门看见宁广仪如此狼狈的模样便冲裴文喻叹道,“阿殊,还未查清真相,公私需得分明才是。”语毕一扬手,堂中角落的一把椅子便飞至眼前,她一让手示意宁广仪落座。
宁广仪这两日受尽众人冷眼,骤然有人释放出一丝暖意,他陡然红了眼眶。
“长老,他可是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我还没跟他计较。”裴文喻嘻嘻一笑,将两张上座太师椅让出来给他们俩,洛英却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坐在轮椅上便好。
继云天宫两名阁主到来之后,门外又走进来两人,其一是眼下宁府的当家人宁绅,其二是宁氏亲族宁亦舒。
洛荧和曲莲感受到宁亦舒身上的气息心下一动,原来昨夜躲在林中偷听宁广仪和朱问凝谈话的第三人就是她。后来他们乱斗时她趁乱先离去了,想来是先折回玉映山庄禀报宁绅来了。
洛英的轮椅在灵流催动下无声靠近宁广仪,宁广仪分明一缩,宁亦舒却出声道,“堂哥,躲不了了,你躲了十三年了。”
宁广仪身子一跳,反驳的话语却哽在喉间,最终只能颓然垂下头,任凭洛英抓过他的左手,放出一丝灵力去探察他的戒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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