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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知州府与通判府突然灯火通明,传出一阵阵嘈杂之声。
邻近的宅子有门房出来张望片刻,又退回门中,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倒是巡街的衙役过来看了看。但离奉城现下无人主事,衙役们这些年都被知县三令五申地叮嘱不能管这两府的事,此时见大门紧闭,只是里面热闹,便离开了。
与这边的热闹相反,夜色中的城东驿站却是安安静静,连廊下挂的灯笼都没几个。
白殊搽过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今夜总得等到东宫卫的好消息,他和谢煐才能安心入睡。而且,若是他们所料不差,或许还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传递消息给鹰扬卫的那个“第三方”还隐藏着。武威将军先前将自己军中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查了几遍,反反复复地对所有卫士交差盘问,最终确认,传给鹰扬卫的消息的确不是出自武威军。
引起此次所有事件的源头是毁堤,毁堤的源头又在知州身上。白殊几人仔细分析之后,都认为那个第三方很可能与知州有牵连,目前来看像是有仇。既是与知州有关,那主使就很可能是离奉城里的人。
而白殊曾在营门外碰到过行迹可疑之人藏在林间,过后却一直没出现试图接触白殊的人物,几人猜测大概是忌惮东宫卫。如此两方面相结合,白殊便说服了谢煐来离奉城时顺便下饵,看有没有人上钩。
这时等着等着,他便听到外头的小黑说:“有人来了。”
白殊睁开眼,刚扭头想提醒谢煐,却见谢煐已然从床上起身,手中拿着剑,脚下无声地向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这房间不大,两张床就几乎占满空间。白殊的这张床摆在窗户下,与窗户之间只隔着一个人能侧身走过的距离。
白殊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时虽然看不分明,也能分辨出谢煐走到窗户边,整个人贴到墙上,转头紧盯着窗户。
好一会儿后,窗户传出微响,被轻轻地打开些许。
在动静响起之时,白殊便已经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听到窗户合上的声音。
白殊保持着姿势没动,又过一会儿,才睁开眼,对依然站在窗边的谢煐低声道:“人往东头去了。”
他们这房间是在西头。
再等了有半刻钟,白殊半坐起身:“人已经翻墙出去,小黑在跟着他。”
谢煐这才放松下来,将手中的剑收回鞘里。
白殊奇道:“你先前是怎么能肯定人不会进来的?如果想杀我,刚才翻窗进来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谢煐道:“这窗户就只能开一丁点大,他进不来。若要破坏窗户,必然会发出大声响。而且,对方也不一定就是想杀你。”
一边说,他一边绕过白殊的床往回走。
白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先前都没留意过窗户,闻言就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可惜在黑暗当中看不出什么来。
便在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谢煐手中剑鞘竟是挂到了白殊床上的毯子。
谢煐走得急,这一下就将毯子翻开一片。他自然也感觉到了,便回身想将毯子盖回去。
白殊只觉得身上一轻,紧接着腿上就有些凉,连忙俯身去拉毯子。
两人恰恰好同时倾身,差点撞在一处,又都赶紧直起身。
便是这一瞬间,谢煐眼中映入一双被毯子半掩的长腿,即使是在无光的室内,也莹白得似在微微发亮。
不过,下一刻,白殊已经拉起毯子,将那一片白严严实实地遮住。
白殊转眼去看谢煐,只是谢煐动作也很快,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床。
白殊眨眨眼,目光停留在谢煐的耳朵上,依稀感觉……好像有点红?
知州府与通判府里的嘈杂声并没有热闹多久,灯光却是亮了大半个晚上。外头的人并不知晓,这两府里的人全都被灌了药昏睡过去,而两处密室里的几箱账本则被搬了个空。
第二日,驿丞和武凉知县等人被太子放出。在虎视眈眈的东宫卫包围下,无人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将太子一行人送出城门。
不过,车里的白殊却在城门处下了车,与太子作别。
太子没有下马,只点下头,留下二十人当他护卫,便带着其余人出城。
知县战战兢兢地过来问:“楚溪侯是要留下?”
白殊半靠着身边的护卫——依然是昨天那个留着络腮胡的,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身子太弱,得休养一阵。知县不必在意,我自住驿站便可。”
知县被他的护卫盯着,不敢多说,只讷讷应了,便带着人回县衙。
白殊回到驿站歇了没一会儿,张峤悄悄找上门。
他进门就先叹口气:“那幕僚倒是个硬骨头,看起来且得再熬他几天,才有可能开口。”
白殊抚着怀中黑猫,说道:“我感觉咬钩的人就是黄家的,说不定今天那黄员外便会找上门。”
小黑昨夜一路跟着人,可惜并没有收获。那人进了一间民居就没再出来,小黑后来也进去了,却发现是空的,估计是走了什么暗道。
张峤问:“若他上门,我们直接动手,还是……”
白殊却道:“先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那黄家是什么来路吗?”
张峤想了想,回道:“只粗略打听过,没有了解太多。听说是南边过来的商人,主要做瓷器与药材的买卖,是跟着平王他们一同出海捞钱的商人之一。
“海外贸易利润大,即便风险大、商税高,依然有许多大商户会包船出海。还有许多小商户会联合起来,共包一条船。但因名额有限,供不应求,市舶司每次还会拍卖名额。当然,其中少不了些暗箱操作。
“青州这边跟出去的商户,肯定能猜到知州给的名额有猫腻,但有大钱赚估计也顾不上许多。这黄家据说就是借着海上买卖发家的,看不出来和知州有仇。若是真有问题,回头我再细查查。”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待吃过午饭,白殊正想午睡,就听驿丞来报:“黄员外求见楚溪侯。”
白殊和张峤对视一眼,传了人进来。
来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宽体胖,很是富态,只是愁眉苦脸的。
黄员外一进门便跪到地上,对着白殊泣道:“楚溪侯,请救救吾儿吧!小人到了这把年纪,只得了这一个孩子,却是刚出生便患上怪病,寻了多少大夫都没办法!小人知道您得到仙人传授,请您救救他!”
一边哭,还一边磕头,看着倒是非常情真意切。
白殊没动声色,只道:“黄员外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既要看病,便带令郎过来吧。”
黄员外却没起来,只求着白殊去家里:“小儿见不得风,自出生还未出过门,还请楚溪侯移步一二。”
白殊想了想,伸出手,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扶起他。
“既如此,我便走一趟。”
黄员外千恩万谢地起身领路。
一行人一路走进黄家,白殊暗暗四下张望,感觉只是普通富庶人家。
众人来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黄员外有些为难地看看白殊身边的张峤,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众多东宫卫:“这……后院都是女眷……”
白殊也回视一圈,道:“太子吩咐过,不可让东宫卫离我左右。我至少得带两名护卫进去。”
黄员外立刻点头:“当然当然。”
白殊点了孟大和刚才扶自己的那一个。
黄员外带着三人一路走进院落深处,再次停在某扇门前,躬身道:“里面便是小人的小妾与小儿,可否请两位护卫留在门外。”
白殊看他一眼,将怀中黑猫交给护卫,吩咐道:“你们留在外面吧。”
黄员外推开门,正要往里走,却听白殊道:“我看病有个习惯,只见病人。你孩子还小,那就算上他母亲。你便不用进去了。”
黄员外一愣,却也没坚持,退到一旁,待白殊进去后便关上了门。
孟大冷眼看着他:“你儿子这是什么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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