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34)

　　“别哭，哥哥不会死……”

　　“呜……呜呜……”他还是哭，抽抽噎噎地接过药，听着林琢玉的嘱咐，小心翼翼将他放平，颤抖地将他衣服撕开，擦掉那些浓血，又将药粉撒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林琢玉一直咬牙忍耐，可还是发出疼痛的呻吟声，林青栎一听到他呻吟就哭，边哭边帮他包扎伤口道：

　　“呜……哥哥……很快就好了……”

　　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好不容易包扎完，双手全部染红了，林琢玉浑身冷汗，失血过多让他极其苍白，男人无力地靠着他道：

　　“栎儿，扶哥哥起来……”

　　林青栎吃力地抱着他，林琢玉踉踉跄跄站起来，倚靠着他道：

　　“我们走……”

　　男人不敢在这里多呆，若再出现一波人，他就没有力气了，林青栎哭得发晕，天寒地冻，哥哥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慌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系在哥哥身上，不停哭道：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哥哥为了保护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男人倚靠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柔声道：

　　“不怪栎儿，哥哥只想保护栎儿……”

　　“呜……”林青栎只觉得更愧疚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害怕身旁这个男人会出现什么意外，搂着他，痛哭不止地走到马前。

　　林琢玉用最后的力气爬上马，林青栎坐在他的身前，男人倚靠着弟弟，低声交代：

　　“去后山，栎儿……”

　　林青栎仿佛一瞬间记得怎么走，学着哥哥的样子执着马缰。

　　“驾——！”

　　林琢玉在身后抱着他，双腿夹紧马肚，马儿就跑起来了……

　　“呜……”

　　林青栎还是在哭，小路又黑又长，哥哥在身后似乎都没有呼吸了，他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和呜呜的风声，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过了一刻钟，他终于到了天水山庄烧焦的后院，沿着后院的竹林开始爬山，又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一座小院子，那是原来陈夫人被幽禁的小院，免于了大火的焚烧。

　　林青栎勒停了马，小心翼翼地扶住哥哥，自己先从马上下来，林琢玉已经昏迷，身体没了支撑，“咚”的一声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第65章

　　林琢玉重伤昏迷，林青栎不得不照顾他。

　　后山的小院原本荒废了，但奉愠天派人来修葺过，又加之韩易等人在此居住过，所以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林青栎用尽全力将哥哥抱回屋内，借着月光打量了屋内的东西，又将哥哥抱到床上。林琢玉像死了一般，背后的包扎的伤口全部染红了，林青栎泪流不止，借着点燃的烛火到处翻找东西，终于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一些药和纱布。

　　他又颤抖地帮他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又喂林琢玉吃了几粒药丹，做完这些，根本不敢睡觉，抱着哥哥守到天亮。

　　第二日天蒙蒙亮，林琢玉身上终于有了些热气，林青栎将被子全裹在他身上保暖，探了探他的气息，又下床去了厨房，烧热水，并为哥哥煮些吃的。

　　他就这样慌张地忙碌着，煮了一锅粥，又打来热水把林琢玉脸上的血污都擦干净，擦到他的身上时，看到许多伤疤，又忍不住哭了。那些疤虽都痊愈了，看起来却很新，背上，手上，腿上到处都是剑伤和刀伤，不知道他曾陷于多少次险境。

　　他默默地把那身血衣剪下来，找来一身干净里衣帮他换上，期间林琢玉有了意识，迷迷糊糊睁眼，竟然唤道：

　　“栎儿，你在哪儿……”

　　林青栎慌忙凑近道：“哥哥，我在这儿。”

　　林琢玉昏迷不清，此时正在梦魇，趴在床上低哑地唤：

　　“栎儿……栎儿……回来……”

　　林青栎听着那些声音，只觉得心都碎了。

　　他的哥哥，以为又失去他了。

　　就这样过了三日，林琢玉才清醒过来。期间林青栎乔装打扮了一番，戴着斗笠，学着哥哥的样子去镇上买药，他也害怕被人认出来了，害怕有人要追杀他们。

　　他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下山的路上看到了那片烧毁的山庄，透彻心扉的寒凉，那片被大火烧毁的遗迹勾起了他部分回忆，他只记得一个男人血肉模糊地倒在大火中，冲着他和哥哥拼命嘶吼：

　　“快走，带着你弟弟走！”

　　那是他的父亲。

　　他还记得一个女人胸口被利剑捅穿，死不瞑目地瞪着窗口，那是他的母亲。

　　他们都死了。

　　他伤心欲绝地捂嘴痛哭，隐约记得那是魔教造的孽，天水山庄得罪了魔教，魔教要灭他们满门。

　　他哭着来到小镇，循着记忆找到一处药店，买了许多药，又在街上买了一些吃的，终于颤颤巍巍地骑马回去。

　　他相信哥哥的话了，哥哥是他的至亲，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哥哥。

 

第66章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琢玉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伤口慢慢痊愈了。

　　弟弟照顾他已经成了习惯，林琢玉也享受他的照顾。

　　快过年了，林青栎又从镇上买了许多吃的回来，一进院子就开始忙碌，林琢玉不准他外出，奈何趁他睡着，弟弟总会出门。

　　这里就是家，林青栎觉得这里很安全，况且还要经常帮哥哥换药，林青栎不得不外出。

　　男人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默默地用匕首削着一块木头，那个木偶快成型了，正是他弟弟的模样。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林青栎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要帮他哥洗漱。其实林琢玉自己也能动手，但他就喜欢让自己弟弟做，男人收好木偶，老老实实坐在床上，林青栎走近，熟练地拧了热帕子过来。

　　他哥没法洗澡，除了帮他擦脸，还要帮他擦身体。林琢玉坐在床上，心情愉悦地脱了里衣，露出结实的肩背。男人看起来瘦，肌肉却紧实精干，林青栎红着脸帮他擦身体，他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起来要把他吃了。

　　林琢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知道他害羞，等他擦完了上半身，故意解开裤子道：

　　“这里也要擦。”

　　暧昧地将下身露给他看，林青栎羞愤地把帕子扔他身上，红着眼睛就跑走了。身后，他哥不满地唤道：

　　“你回来！”

　　林青栎还是往外跑，又听到他哥装可怜：

　　“栎儿，哥哥身上好痛……”

　　林青栎难过得要哭了，他哥喜欢他，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经历了这么多，到底难以接受。

　　他呼吸着户外冰凉的空气，院子周围种着几树腊梅，梅花开了，散发着清幽的冷香。他就呆呆地看着那些梅花，想到曾经峮虞山上也开着许多花，那些花好漂亮，还有一株玉兰树，被施了法术一般，终年花开不谢。

　　那个人曾经告诉他，那是一种叫“长青”的花肥，若是施在花茎根部，就会终年花开不断。

　　那个人身上也有好闻的兰花香，经常抱着他一起看月亮，他依偎在那人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如此迷恋他。

　　林青栎想着那些过往，眼眶又湿了，他颤抖地低下头来，知道自己忘不掉。

　　他依然还会做一个带着兰花香味的美梦，梦里面，那个人如梦似幻，仙子一样遥不可及。

　　只是他不敢再提了，尤其是在哥哥面前。

　　他听着屋子里哥哥的吼叫，颤抖地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终于又走进了屋内。

　　林琢玉自己擦好了身体，换了一身黑衣裳，一脸不悦地瞪着他。林青栎低头掩饰自己的慌张，却听到哥哥道：

　　“你过来。”

　　林青栎不敢上前，离床边有几步之遥，害怕道：

　　“怎么了？”

　　面对林琢玉，他越来越畏惧，尤其不敢凝视他的眼睛，那个男人又唤了一声：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