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同知还想劝一劝他。
可眼前的宋凉却一点没了往日的和善,眉眼间尽是努力想压,却怎么都压不住的暴戾。
就在江同知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被宋凉按住,他定定的盯着他,“麻烦江同知费心,今晚之前,一定、务必将我所要的都准备齐备。”
江同知被他这样盯着,下意识的应了几声好。
江同知走后,宋凉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言语,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见指尖渗血,却仍觉不够,他又抬腿狠狠的踹断几把椅子……
“阿,阿爹……”善善头一次见宋凉这副样子,被吓了一跳。
听到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宋凉的视线变得迷茫,许久之后才慢慢聚焦。
他都忘了,他还有个孩子了。
宋凉一把将善善薅进怀里。
此刻宋凉无瑕顾忌善善的心情,能做到尽可能的跟善善交代清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你爹有事找阿爹帮忙,阿爹要离开几天,善善和奶奶自己待几天,遇到事可以找管家阿伯帮忙。”
见善善害怕的点点头,宋凉便将孩子放下,头也不回的开始去收拾东西。
天还没黑,一切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宋凉一刻也等不得了,“出发吧。”
路上一刻也不停歇,终于是赶后半夜到了。
“这位是?”
赵勇不认识宋凉,好奇问道。
“姚瑜人呢?”宋凉没功夫和他互报家门,“我带了大夫来,别浪费时间了。”
“在里面躺着呢。”赵勇伸手拦住他,“不过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他家人。”宋凉言简意赅。
闻言,赵勇放下警惕,跟着宋凉小跑进去。
“大人失血过多,高热不退,昏迷有两日了。我等简单包扎了一下,大人身体不错,这两日已经没有再恶化。只是毕竟伤得重,能不能好转,就不好说了。”军医在一旁禀报道。
看着床上躺着的姚瑜,宋凉心终于落到实处,他缠着手轻轻的握住姚瑜的胳膊,人还是热乎的。
泪吧嗒吧嗒的掉了几滴,宋凉就快速抬手将泪拭掉了,他扭头道:“劳烦几位大夫过来看看我相公伤情。”
几位大夫一晚上没睡,此刻都是强打着精神上前诊治。
如军医所说的那样,姚瑜自身身体素质极佳,伤情没有再恶化,但即使是如此也很是棘手。
“要先将化脓的腐肉刮去,然后才能再行用药。”
宋凉是现场唯一能做决定的人,闻言他想也不想,“刮!”
大夫担心他不清楚,提前预防,“伤口很深,可能会非常疼……”
“只要能保住小命,我觉得他可以忍。”宋凉抬手示意大夫别说了,“请各位尽快安排吧。”
大夫闻言点头,天蒙蒙亮时,就开始动手了。
…
自从宋凉来了,赵勇算是闲了下来,他看着里面刮肉的架势,即使是在战场上多次受伤,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赵勇是不敢进去看的。
他站在帐外等候着。
一等就是半天。
这姚瑜的夫郎也是个厉害人,眼睁睁的看别人刮肉,眼睛死死盯着,眨都不怎么眨。
半天之后,几个大夫总算满头大汗的走出了大帐。
“还请夫郎尽快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
宋凉点点头,亲力亲为的和军医一起抓药熬药。
一点点喂了姚瑜喝完药之后,帐里只剩下宋凉和姚瑜,宋凉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躺在姚瑜旁边,忍不住伸手轻触他的脸庞。
怎么瘦了这么多?
现在没人了,宋凉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越哭越不能自已,甚至都哽咽起来了。
……
两天后,姚瑜人虽没醒,但总算转危为安了。
赵勇松了口气,“总算能给皇上交代了。”
姚瑜小命保住的消息三天后才送到京里。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独皇帝是又喜又愁。
“姚爱卿无性命之忧便好。只是现下他伤重,已然无力管理新安府的各项事务了。
对于这代知府的人选,众位可有建议?”
若是平时,众臣少不得推几个人出来。
只是眼下皇后一党刚被打压,此事行事很是低调,难得没站出来说话。
太子倒是推了几个人。
只是皇帝没同意,“现如今新安府情况复杂,你举荐的这几人虽有才名,但资历不足,恐难应付新安府这等复杂的环境。”
“陛下,臣愿毛遂自荐。”方泽纠结许久,最终决定站了出来。
皇上已经好几天没召见他了,今日难得见他一次,若不能让皇上记住他,恐怕他以后会在朝中沉寂下去。
而新安府去年的税收惊人,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他不信自己能比那姚瑜差,若他能将赋税稍稍提高一些,那便是功绩啊!
可是皇上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皇上看了他许久,并非是犹豫或纠结。
他从未觉得方泽有一丝可能能做好这些事。
他之所以停了许久,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
曾经,只要是他安排的事,姚瑜都能想法设法,很快的去了解和上手,做到了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仿佛只要他用心去做,与他而言就没有难的事情。
这让皇帝一度以为,只要是个状元都能做到如此。
可是后来他发现并非如此。
正常人都是有惰性的,不管是行为上的还是思想上的。连他自己有时候批奏折批累了也会放慢速度,借机让大脑稍事休息。
可是姚瑜仿佛不会。
不惧难不怕烦,再复杂的事交到他手里,他都会一一了解,厘清,然后细化落实。
至于方泽。
此人则是和姚瑜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做事极其眼高手低,他只喜欢做大事,对于小事不是忽略就是拖。
可大事哪个不是由一件件的小事组成?
若真将新安府交给方泽,恐怕出不了半年,新安府就会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
而眼下,太子推荐皇帝看不上,毛遂自荐皇帝也不情愿,众臣一时之间都被难住了。
皇上心里其实早有属意之人。
与陆先生一届的探花郎赵方礼可堪此任。
此人前几年处理地动之事不错,这几年一直在地方上当官,稳扎稳打,如今升到五品,在众多进士里也算拔尖的。
赵方礼领了旨就出发了。
在出发前,陆先生去见了赵方礼一面,让他将皇帝赏给自己的百年老参带给姚瑜。
赵方礼痛快答应。
闲聊起来。
赵方礼忍不住感叹,“想当初我多么自命不凡,不想科举被你压了一头就算了,如今竟还要去接你徒弟的任。”
陆先生知道他是豁达之人,他笑着说,自己也笑着回了,“赵兄说笑了。以你的能力,只要机遇一到,迟早能一飞冲天。”
赵方礼也不谦虚,“那倒也是。行了,你就放心吧,你那小徒弟我会帮你照顾一二的,就跟自家小辈一般。”
陆先生道了谢。
…
消息传到京里的时候,姚瑜已经醒了。
他到底是年轻健壮,刮掉腐肉后,喝了几贴药,一旦不发热了,他便迅速痊愈着。
后面皇帝甚至还派了太医来。
短短二十天便已经能下地
姚瑜是世上难能可贵的随遇而安之人。
需要他忙的时候,他可以很忙,闲的时候他也可以踏踏实实的享受清闲。
“娘和善善过几日也过来了,我没跟他们说你重伤的事,你可别说漏嘴了。”宋凉叮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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