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府邸,陌生的阿枫,陌生的京城。
不好,这里不好,京城不好!
阿爹在骗他,京城没有好吃又好玩儿的糖人,也没有漂亮的花灯。
京城只有想要杀死他的皇帝,还有阴森恐怖的府邸,和陌生的阿枫。
到了这个叫“京城”的地方,一切都变了。
京城是一个坏东西,他偷走了青青最宝贵的一切。
傅青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向前走,脚下忽地踏了个空。他小小的身子一歪,顺着台阶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假山上,额头被坚硬的岩石磕出了血。
滚烫的鲜血顺着傅青的额头向下淌,淌到他的眼皮上,又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傅青哆嗦着身子,伸手小心翼翼地去碰碰自己发痛的额头。
于是,他摸到了额上黏糊糊的湿润,随即颤抖着举起手指,借着夕阳洒下的那最后一点儿余晖,盯着指腹上沾着的属于自己的血。
红色的,红色的血。
青青流了血,阿枫居然让青青流了血,青青最怕血了!
“啊——青青流血了!青青流血了!”
小傻子尖利的惊叫出声,他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积压的恐惧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宣泄!
他失控地大声尖叫着,嗓子都已经喊破了,崩溃地跪在地上大哭。泪水混着他眼角的血从他瘦弱苍白的面颊上淌下来,哭出了一行血泪。
“青青流血了…青青…流了…血…”
他早已泣不成声,渐渐地意识也变得模糊。
好冷啊,好冷啊!他抱住自己瘦弱的身体,躺在地面上轻轻地抽搐着,如同一只被放了血、却仍旧垂死挣扎的小公鸡,可怜巴巴地蜷缩成一团,在秋风里呜咽个不停。
傅青是一个傻子,但傻子也会悲伤,也会恐惧害怕。
但傅青很勇敢,他忍着疼痛与害怕,为阿枫哥哥坚持了整整一天,但阿枫哥哥却让他流了血。
为什么呢?阿枫哥哥怎么会让青青流血呢?
作者有话说:
今日3更,还有两更。
(ps:傅青与阿枫之间,纯属亲情。)
第50章 独倚长剑凌清秋
一阵疾风拂过,紧贴地面的几片红枫被气流裹挟着飞了起来,在空中飘浮了一会儿,复又簌簌地坠落,最后被人于足下碾碎,发出几声粉身碎骨的脆裂声响。
长剑过处,习习生风。
剑刃碰撞时发出的铮铮铁声此起彼伏,二人执剑缠斗在一处,那剑势如同闪电般迅疾,远远望去只能瞧见半空中闪过两道白芒。
剑芒晃动着缠绕在一起,几近是不分上下。
拆了大概几百招儿后,伴随着一声钝钝的破风声,这场比试才堪堪结束。
傅良轩垂眸望着沾了鲜血的剑刃,执剑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刃,瞳眸中霎时腾起一层红雾,从喉咙里哼出一声携着怒意的冷笑。
“皇兄,你输了。”
傅良夜得意地勾起唇角,缓缓落下手中的剑,坦坦荡荡地与皇兄对视,朗声笑道。
笑声在瑟瑟秋风中荡开,端地笑出了几分得意轻狂。
“输了?”
傅良轩用指腹轻轻地拭去剑刃上的血迹,将长剑徐徐收入鞘中,眸中闪出几分可怖的怒意。
他鹰瞳紧缩,猛地揪住傅良夜的衣襟,毫不留情地将人掼到树上,痛得傅良夜发出了一声闷哼。
“为什么不躲开?”他盯着傅良夜素白衣襟上晕开的鲜血,唇角不住地抽搐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傅良夜,你以为这般就算赢了朕么?你在用你自己的命威胁朕?”
“哎呦,皇兄你轻点儿!再用点儿劲儿,臣弟怕是真要死在你手底下了。”
傅良夜的指尖轻轻蹭上自己胸前的伤口,眯了眯眼睛,认真地对上了皇兄的眸子,唇角扯出一个笑来。
“兵行险着,我让出了胸膛,皇兄不也向我献出了脖颈?就算受了点儿伤,能同皇兄‘同归于尽’,这也算我赢了。只是臣弟有一事不解,皇兄说我在用自己的命威胁你,可我威胁皇兄做什么呢?”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别有深意地停顿了片刻,挑眉笑问道:“还是说,皇兄早就心知肚明了?”
傅良轩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忿忿地松了攥着人衣襟的手,微微偏过头去,故意避开了傅良夜逼问他的炽热目光。
“是又如何?朕的确不愿你跟去冀州,就是想要瞒着你。怎么?晏西楼同你说了朕的意思,于是你就提着剑气冲冲地奔进宫来,要同朕拼一个你死我活?笑话儿!就这一丁点儿事儿,就值得你同朕刀剑相向?”
傅良轩疲惫地靠在树上,同傅良夜并肩坐在一处,轻轻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灼气。
“晏西楼可没同我说这些,他嘴可严实着呢!是我猜出来的,没想到皇兄真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傅良夜枕着胳膊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望着晚霞,唇角斜斜地勾了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冀州那地方能吃人吗?皇兄又凭什么不准我去?明明现在的我已与五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混蛋不同了。”
傅良轩深深地看了傅良夜一眼,望着人胸前的血愈流愈多,瞳孔轻轻地颤了颤,气不打一处来,“哪里不同了?你仍旧这般不懂事儿,同五年前一样没出息,这次竟然不惜弄伤自己来打赢我。怎么?晏西楼这般好,比我这个亲哥哥还好?”
傅良夜正阖眸在树上懒洋洋地靠着,闻言错愕地睁了眸子,畏畏缩缩地瞥了皇兄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皇兄都知晓了?我和晏西楼的事儿?”
傅良轩本就是随口抱怨一声,并未过多联想。毕竟晏西楼刚回京那阵儿两人还打得地覆天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虽说最近关系缓和了些,但量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事儿。
可听到傅良夜这般询问,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猫腻,转头狐疑地问道:
“怎么?你们之间还有何事朕不知?”
傅良夜紧着咽了一口唾沫,听着皇兄的语气,想必还是不知道他与晏西楼之间的关系早就变了味儿。
他并不是不敢同皇兄说他和晏西楼之间那档子事儿,只是现在的的确确不是个好时机,若是叫皇兄现在就知晓,那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他去冀州了。
他这般想着,嘴上便打了个哈哈,忙着用话儿岔了过去:
“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天子一言,一万匹马拉的车都追不上了罢!五年前你说只要我打得过你,便放我出去闯,如今可不能反悔。”
傅良轩沉默地盯着傅良夜眸中燃烧的热忱,心头忽地一颤。
他愣愣地盯着傅良夜看了好一会儿,透过这副身子恍惚间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傅良夜。
他看见那个小哭包儿呲着一口小白牙,正朝着自己咯咯地笑着,嘴里唤着“皇兄,皇兄”,挥动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像是在同自己告别。
小哭包儿最后笑着向前方奔去,渐渐地隐没在橙黄色的黄昏中。
傅良轩忽地就笑了,望着眼前正一脸惊悚地盯着自己的混账,他磨着牙抬手冲着人后脑勺儿来了一记。
“德性!不如儿时乖巧可爱!滚罢!”
傅良轩故意板起脸来,奈何话儿里携着的几分笑意暴露了他拙劣的掩饰。
“嘶!哥,你打我作甚!”傅良夜幽怨地捂着头,撅着嘴哼哼道,“你也不说话儿,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随便,只记得别把小命儿丢了。”
傅良轩掀袍起身,淡淡地丢下了一句。
“还有,别忘了去御医那儿寻点儿伤药,把你胸前那剑伤先养好,别没等去冀州就先死了。”
“好嘞!”傅良夜从地上蹦起来,伸手拍了拍胸脯,“皇兄莫怕,我结实着呢!”
作者有话说:
傅良轩望着傅良夜:呵,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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