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43)
鞋袜坠落,红衣交缠,满室皆为尊贵的金红之色。
百里外的小镇,太子大婚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遍。
如想阁尚未开张的空旷大厅中,李怡拍案而起,“才几日没见,怎么竟这样了?!”
杜松风微微斜眼瞟他,隐忍的目光中藏着不满。
此事还需从李怡和杜松风初到留仙镇的那一日说起。
第48章 新婚腻歪小日子
留仙镇从前不叫留仙镇, 而是叫喜田镇,到京城驾马车需近四个时辰,到宝禾县近一点,只需一个来时辰。喜田镇地方小, 种植单一, 百姓的日子算是安稳,但富裕就谈不上了。两年前新镇守上任, 终于另辟蹊径, 彻底改了旧况——
喜田镇小而秀丽,新镇守便保留其自然野趣, 规整山山水水, 令其成为仿佛大金砖的强县包围下一块澄明的小碧玉;喜田镇有几家做豆腐的老手艺,镇守将他们聚在一起研究数月, 推出不同制法、形貌、口味的豆腐宴十大种十小种,可供多人宴席、两三人小聚或一人独品,配合喜田镇后山上的甘泉, 又演绎出许多养生之法。
这么一整治,临县及京城有不少人过来寻趣,外地人到京城也喜欢专程来此歇脚,镇中种地的百姓越来越少,店铺越来越多。后山上的甘泉由官府管控,每日限定饮泉水的人数和碗数;豆腐宴供不应求,为保品质定量售卖。
至此,喜田镇摇身一变, 成为了京城边上最为清新的所在,镇守上报朝廷改镇名,“留仙镇”三字又为其增添了一层飘荡荡的外衣,气质更加升华。
如今京城第一勾栏如想阁也看上了这块宝地,大东家亲自来谈,反复保证绝不搞庸脂俗粉的奢靡之事,即便是窑子也必定含蓄风雅,以和留仙镇美名。
李怡踏下马车,望着眼前清新明丽的景致,大大地吸了口气,“留仙镇果真名不虚传。”
“是挺漂亮。”杜松风点点头,“与我家别院那边的景致不同。”
“但地方太小,一个白天就走遍了。”
“地方偌大反而没了意趣。”杜松风认真地说。
“嗯,倒也有理。”李怡牵起杜松风的手,“走,去住处。”
留仙镇太小,为如想阁制作的木器饰品、服饰首饰等将在两家宝禾县的工房进行,然后分批运过来。因此二人难免两地奔波,偶尔再回个京城,住客栈不大方便。况且也算新婚,想要过些腻歪的小生活。李怡便提前托人赁下了一个小院,不带仆从,只定期请人洗衣清扫,平时两人随手小小地收拾即可。吃饭要么是在外面酒楼,要么就自己随意折腾一些,亦很有趣。
李怡将这想法告诉杜松风,杜松风本就不喜人多,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又觉得李怡想得周到,自己却没出力,内心有愧,便认真地表示,做饭他会一些,要求别太高就行。李怡听了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娶杜松风真是娶对了。
镇西小院不大,只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另有厨房耳房厕房各一,正适合两人住居住。院里砖地平整,有水井有石头桌凳花架,古朴自然,室内家具简单典雅,皆被擦得明亮发光,被褥床帐等是李怡专门从恒庆元运来的新货。
杜松风看着床上整齐摆放的大红描金鸳鸯被褥,脸微微热了一下。
李怡顺势将他一搂,嘿嘿笑了两声,“一路奔波,先小睡一下,再出门觅食如何?”
杜松风的脸顿时更烫,在李怡怀中小小地扭动了一下。李怡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一同滚到大红床帐里,很快便响起了婉转勾人的叫声。
今日清晨坐上马车,中午在车上简单用饭,未时到达留仙镇,确实是一路奔波。因此事后二人皆疲累睡去,美梦香甜。
李怡醒来时酉时刚过,枕边杜松风不在,但外袍等都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挂着。他便出了卧房往书房去,推门开,杜松风穿着中衣执着笔凝眉坐在案后。
“你干啥呢?”
李怡绕到杜松风身侧,盛夏天气炎热,杜松风的中衣松松系着,袖子挽起,一眼可见颈下大片肌肤与两段雪白的小臂。往下望,踩着木屐的双脚修长白皙,露出的一截脚踝十分好看。
果真如梨似桂。
杜松风不知李怡这些遐想,扭头认真道:“算账,算一下此次与如想阁的生意能赚多少,明日才好与他们详谈。等我算完了你再看看。”微笑了一下。
杜松风平日里笑得不多,李怡对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有些陌生。而今一看,他笑起来的时候,往日平淡的眼神仿佛一下便映入了明月星辰,一侧嘴角边的梨涡很浅很浅,令他的笑不是像孩童那般可爱,却有自然余韵。
李怡又口干舌燥起来,账单什么的根本无法入眼。他夺走杜松风手中的笔,拉着人站起来。莫名的杜松风身体一翻,被压在案上。李怡埋下头去,熟悉的体温将杜松风笼罩。
“你……”
种种震惊与抵抗很快淹没在李怡的热情中。
毕竟睡了一觉,精神头很足,此番欢会比方才更要激烈,书案这以冷硬见长的特殊场所更增添了不少刺激。
于是,黄昏出外觅食时,李怡满面舒爽满身喜气。杜松风也挺舒爽,只是舒爽之余,还有些小小的不满与羞愤。
留仙镇最好的酒楼里,慕名点上豆腐宴,漂亮的碟子端上来,有清汤素白的、有与虾肉做在一起浇了蟹汁的、有卤的、有酱的、有烤的,还有将豆腐制成面皮包饺子的。
李怡夹起一枚豆腐饺子端详,“我虽对豆腐无感,但到底是特色,应该尝尝。”放入口中认真地咀嚼,“嗯,口感细腻,只是略寡淡。”
“我觉得挺好。”杜松风小口喝着清汤,“都是自然滋味,我不喜那种折腾得太过的。”
“那不如等你我开了商号,也开家酒楼,请个做豆腐宴的厨子?”
“只怕不好做。”杜松风认真道:“菜单上写着,唯有留仙镇的甘泉,才能点出这样的豆腐。”
“噱头而已。”李怡不屑地扬眉。
杜松风朝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谨慎叮嘱:“你小声些。谁不知道是噱头,可真没了这个噱头,不就是不好做么?”
李怡不置可否地耸肩,又道:“那就请个专会做豆腐的厨子到家。再不济,留仙镇离京不算远,隔三差五来吃一顿,顺道散心,也不错。”
杜松风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李怡竟是这个意思。
他有点感激有点感动,不久前被李怡强压两回的愤慨散去了一些,席间更数次主动将自己面前的菜夹一些到李怡碗里。
吃完了饭,二人在暮色中散步消食,李怡仍是自觉地牵着杜松风的手。留仙镇上店铺们亮起灯,笼罩在月色下,比之京城街道的富丽喧嚣,更多了些淳朴恬然。
“唔,我想跟你说个事儿。”杜松风小声开口。
李怡觉得自己近来仿佛活在人生巅峰中,爽快地应:“怎了?你说。”
牵着李怡的杜松风的手掌紧了紧,“唔,今晚我要好好睡觉。”
李怡一愣,暂没说话。
“还有,”杜松风再道:“以后你要……那个,要先同我说一声,等我答应了再……”
“噗嗤”一声李怡笑了出来,杜松风不明白怎么如此严肃的问题竟会惹得他笑,就当街站住,静静地望着李怡,一副“不好好回答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李怡无奈,“好好好,今晚让你睡觉,我也得好好睡觉啊,谁能一天到晚只干那些事情。但话说回来,今日也才两回,你我年轻,又是新婚,这很正常。”
“不是新婚,哪有新婚。”
李怡更无奈了,“好好好,不是新婚,是新订婚。就差一个字,你咋这么较真呢。”
就差一个字,但意思截然不同,杜松风心中默默地想。
“那……”抬头再望李怡。
李怡索性握住他两只手站好,“后一件事嘛,也不是不能答应你,就是有些麻烦。比如我想同你欢好,要先征得你同意,那若是你想与我欢好,是否也要先征得我同意?”
杜松风下意识就想说我不会首先想要与你欢好,但转念一想,但凡与李怡欢好他都很投入,也的确曾经梦到过这事,便自觉很诚恳很公平地说:“嗯,是这样。”
李怡嘴角微微一扯,“那么,假如你次次都不答应与我欢好,而我次次都答应与你欢好,我岂不是很亏?这又该怎么办呢?”
杜松风想这话也有理,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极好的办法,“不如这样,拒过一次,则下一次必不可拒;若非要拒,则需用两次额外的同意来交换,你觉得如何?”
李怡努力克制住嘴角的颤抖,“好,的确是好方法,就这么办。”
拉上杜松风继续朝家走,李怡眼中放出狡猾的光。
扭头一望月色下杜松风那张终于解决了大事的平静安然的面孔,哎,是该说他吃得太饱一时失了智,还是该说他正直到傻呢?他简直快要被他乐死了,还得憋着不出声,让他以为是自己胜利了,哈哈哈。
同住首日,李怡不想显得太无赖,夜里安安稳稳地同杜松风盖着同一床被子单纯地睡。为保持形象,他睡中还操着心,没有肆意地翻来滚去,连衣物都平整地挂在架子上。
翌日一早,二人精神饱满穿戴齐整,巷口吃了早饭,雇了车夫架上马车前往留仙镇最繁华的东街。尚未营业的如想阁三层楼门外,他们踩着点下马车,阁中正巧迎出来一个人。
李怡与杜松风抬眼望去,皆心头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一章小甜甜,珍惜吧,毕竟又要开始搞事儿了,哈哈。今晚加一更,赶9点以后来看就有啦~~
第49章 生意出师不太利
年轻男子身材修长, 一身水墨暗竹纹深衣,外罩薄纱银衫,领口与大带处两道红纹滚边,宛如立于水中的丹顶鹤。墨色发丝半束, 一双桃花眼天生带笑。睫下延伸处恰到好处的泪痣, 缱绻着无限风情。
面白而瘦,肤润如玉。
论起漂亮, 同龄人中唯有韩梦柳能与之一拼。
杜松风尚未在心中感叹完, 就见李怡自动上前两步,讶然道:“竹歌公子?”
出挑的美男对李怡暖人地一笑, “李公子有礼, 正是在下。”
他们认识?
杜松风有点震惊,不是说如想阁的东家先前只找了李重诺, 李怡并未参与么?
进入馆阁,空荡荡的大厅中简单摆了些桌椅。三人落座上茶,侧门里传来香甜之气, 一轻纱女子踏莲步款款而来,坐在竹歌身侧。
勾栏女子从不避人,十分大方地对杜松风一笑,杜松风便打了个颤——这女子的妆容打扮中规中矩,可容貌着实美艳,明明只是浅笑,却让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且这女子左眼下也有一颗泪痣,使得那一笑除了温柔甜蜜, 还晕着若有若无的柔弱。突然间,杜松风想起来了。
这几年京城勾栏品美榜上头把交椅,一直就是如想阁的竹歌公子与蔷舞姑娘。竹歌与蔷舞皆带泪痣,大小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如想阁对外称这一对乃天赐美人,风云无双。
杜松风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一时没想起来。如今更不禁疑惑:他们为何会在留仙镇?又为何与李怡相识?难道是……
心不由地揪在一起。
“这位是蔷舞姑娘,如今负责留仙镇分馆女倌,算是副执事。”竹歌给蔷舞斟上茶,对李怡与杜松风道。
蔷舞纤长素手执起茶杯,朝竹歌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什么副执事,你这位真真正正的执事大人就莫在我脸上贴金了,担当不起。”秀口微张,侧首悠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