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138)
其中坐在上座的修士,看上去年岁颇大,慈眉善目,身着杏黄色长袍。
下座的是一红袍青年,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眉眼间战意逼人。
正是白藏仙尊与凤昭明仙君二人了。
他二人似乎是在谈些什么事情,听到门外仙童叫喊,白藏仙尊微笑着抚摸胡须,道:
“昭明啊,这第一件事,我已同你说完了。至于第二件事,便等千晴进来后,与他一同说罢。”
凤昭明略一颔首,端起右手边的茶杯轻饮。
握杯时,右手指尖用力,呈现白色。
白藏仙尊见凤昭明如此反应,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千晴,子初,你们两个进来。”
时隔月余,千晴与临子初终于回到了正阳仙宗。
他二人一路奔波,来不及修整,只换了身衣服,便来到了白藏仙殿。
虽然两人面上都有疲色,可周身散发着一种千锤百炼的沉稳气息。比起刚离开仙宗的稚嫩,短短数日,两人就成长了不少。
千临二人拱手作礼,分别道:
“外公,师尊。”
“白藏仙尊,凤昭明仙君。”
“快免礼。”白藏仙尊笑道:“千晴,临子初,你二人此番夺下传承,着实辛苦,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这两块令牌交于你们。”
伸手一指,有两块金煌煌的方形令牌,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令牌名叫“功德令牌”,顾名思义,是专门用来换取功德的令牌。
正阳仙宗弟子持此令牌到功德峰,向掌管功德峰的仙君出示,便可按照功德大小,进入功德峰相应的位置,领取想要的奖赏。
至于功德峰,功德峰相当于正阳仙宗的仓库,内里囊括了正阳仙宗几百万年以来积攒下的收藏,各类仙器法宝,灵丹妙药,应有尽有。
千晴与临子初客套两声,便将令牌收下。
千晴笑着对临子初说:“大哥,功德峰现下是……哪位仙君掌管?”
临子初道:“由刁拙仙君掌管。”
“啊,刁拙仙君。这位仙君最是奖赏分明。不如一会儿我们便去功德峰看看……”
临子初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
他很想问,千晴这样着急去功德峰,是否是有什么想要的?
毕竟千晴的身份,很少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只是白藏仙尊与凤昭明仙君都在,临子初不好熟视无睹地与千晴闲聊,只好闭上嘴,想着等两人出了白藏仙殿再问。
千晴见临子初表情疑惑,对着他饱含爱意的眨了眨眼睛。
这下,临子初更茫然了。虽然一时间不清楚千晴打着什么算盘,可看他神情亲热,临子初忍不住站得离千晴更近些。
千晴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道:“好累。外公,师尊,若没有其他事,我们两个就先回去了。”
白藏仙尊与凤昭明齐齐对视一眼。
虽说千晴与临子初离宗时,感情也颇为要好,但相处绝没有此时这般含情脉脉,爱意绵绵。
也不知道此去冻森荒原,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可看千晴心绪稳定,神采飞扬,白藏仙尊决定保持沉默,不要多问。等少年人自己想明白了,想要同自己说时,再仔细问问。
白藏仙尊不问,沉默寡言的凤仙君自然更不会问了。
“千晴,你别着急。”白藏仙尊呵呵笑道:“外公有件事要同你讲。”
“什么?”
“此事,与演武会相关。”白藏仙尊道:“之前冻森荒原发现大乘修士的传承,演武会便向后推迟。如今算来,再过不久,便是演武会开幕之时。”
千晴对演武会颇感兴趣。
这演武会,是每隔廿年便会举办一次的盛大会事,届时来自四洲的有名修士,均会参加这个修仙界的盛典,以武论友,决一胜负。
由于四洲修士均可参加,是以东道主每年轮换,今年便是轮到正梧洲为主场,接待潦极洲、徜空洲、泰重洲的修士道友。
再过几日,其余三洲的修士,便会远渡重洋,赶到正梧洲,参加演武盛会。
“演武盛会,由四洲君子及其弟子完成开幕仪式。千晴,你这几日不可松懈,莫要丢了你师尊的脸面。”
所谓四洲君子,当然是潦极洲的毕须赢仙君,正梧洲的凤昭明仙君,徜空洲的北霖仙君,以及泰重洲的武平仙君四人了。
千晴身为凤昭明首徒,自然要出场开幕仪式。
听了白藏仙尊嘱咐,千晴应了一声,对凤昭明认真道:“自不会给师尊丢脸。”
凤昭明面无表情:“嗯。”
“……”
白藏仙尊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凤昭明再说什么。他忍不住笑了,挥挥手,对千晴与临子初道:“下去吧。”
千晴欢呼一声,抓住临子初的手就走,边走边道:“大哥,我听说功德峰里有一件仙物,能……”
白藏仙尊忽然想到什么,嘱咐道:
“千晴!别直接去功德峰。望我家来了些人,还在你的望晴峰下等你。”
千晴装作没听见,推门便走。
“千晴!你这小家伙,想跟子初玩闹也便罢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在入夜前回来,可别让望我家的人等得太久。”
千晴不甚在意,随口应了一声后,眉飞色舞,要同临子初继续分享自己对功德峰内的见闻。
然而推门的刹那,千晴眼前忽有红光闪过。
他略一皱眉,没再说话。
便见白藏仙殿外,绵延十里,铺满红色绸缎。
百十名盔甲修士,手握长/枪,整齐划一,站在殿外。
当千晴推门走出白藏仙殿后,百名修士齐齐单膝跪下,跪声如雷,竟似千军万马。
百名金甲修士齐声道:
“参见尊主!”
有一老者自金甲修士中躬身走出,他头颅低垂,好似要把自己埋在地里一般,缓缓向前挪动。
直到距离千晴还有十步左右距离时,老者方才俯身跪下,额头贴地,行了个华丽而虔诚的大礼。
“老奴归皂,恭迎尊主归宗。”
原来,望我尊族一众奴仆,听说千晴归宗,迫不及待要来正阳仙宗迎接家主。
一开始是在望晴峰下等候,而后听说千晴归宗后先去了白藏仙殿,众人又赶忙来到这里,只为了早一刻见到千晴一面。
临子初看归皂行如此大礼,连忙侧身避让。
这归皂本身已有出窍修为,虽然近些年修身养性,轻易不会动手,但实力深不可测。这样的修为,随便拿到哪一仙宗门派,都能成为家主长老。归皂之所以死心塌地,甘愿以出窍修为,成为望我家奴仆主管,那是因为望我尊族某任家主曾对归皂有救命之恩,自此之后,归皂便留在望我家,致力于延续恩人稀薄的后代血脉。
临子初对望我族人颇为敬重,不愿受众人跪拜。
千晴发觉临子初站得离自己远了,却是有些不乐意,连忙朝他那边靠近,伸手握住临子初的手。
同时道:“快起来吧,这么跪着,也不嫌难看。”
归皂应道:“是,是!”
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直到此时,白藏仙殿外的四个仙童,方才敢插口说话。
“小仙主,我们劝了许多次,让望我族人到望晴峰下等候你,他们都充耳不闻,执意在此等候。”
“知道了。”千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归皂,不客气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归皂上前几步,躬身站在千晴身侧,低头唯唯诺诺道:“老奴……实是有些担心尊主。”
“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尊主。”归皂,激动地手都在抖,他一张老脸露出崇敬的神情,絮叨:“尊主惊才绝艳,世间无人能敌!老奴早知区区两道小小传承,只要尊主出手,必然是水到渠成。只是尊主走得太急,老奴都没能见到您尊面一眼,这些天来,老奴同望我族守卫,等您等得心肝都要碎了……呜呜,老奴知道您不喜欢太多守卫离族,这才只带了一百个忠心耿耿的守卫,来这里看您一眼。”
说到这里,望我尊族的主管竟然是哭哭啼啼地抹起了眼泪,又跪在千晴脚下,蚯蚓般蠕动身体,恨不得把整个人贴在尊主身上的模样。
站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况的白藏仙殿仙童,各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这归皂……实在是见风使舵的典范了。
仙童们不约而同想起了月余前的事情。
却说,千晴没有通知望我一族,独自去往冻森荒原。当归皂听说此事后,连夜赶往正阳仙宗,却只得到了千晴留给他的,一张写有“我走了”三字的纸条。
归皂当时就发狂了,他当然知道,冻森荒原内灵气稀薄,只有金丹修为以下方能进入。
而那里无人管辖,道德和规则混乱,极为危险。
千晴以筑基修为进入,还要进入中部核心区,找寻仙藏传承,此中危险更是难以想象。
归皂当即去了白藏仙殿和凤昭明仙君的镇秽峰,日不间断地站在门外破口大骂。
“冻森荒原那种鬼地方,你怎么能让尊主去呢?不过是几道传承,里面能有什么东西!你正阳仙宗要什么,我们望我尊族都能给你啊,为什么要让尊主亲自冒险?!”堂堂出窍修为修士,站在正梧洲最高代表,正道巨擘的正阳仙宗内,在白藏仙尊与凤昭明仙君殿前,激动地唾星横飞:“尊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凤昭明仙君本身涵养极好,也不爱说话。任归皂怎般辱骂,自当没有听到,每日如常打坐修炼,全然没放在心里。
至于白藏仙尊,便不如凤昭明仙君这样飒然了。初时,白藏仙尊看在望我家族的面子上,还会与归皂交谈,到了后来,真是见到他就头痛,软磨硬泡,只求归皂能别再来正阳仙宗捣乱。
归皂哪里肯听,每日必来白藏仙殿与攘邪阁,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白藏老贼!我族尊主是你亲生孙儿,你竟然对他的生死安全无动于衷!”
“凤小贼!你是我族东昆仙主的弟子,我族尊主又是你的首徒,你这样冷酷无情,可是把东昆仙主对你的恩情抛之脑后了吗?”
那样撒泼耍赖、狠毒无理的风格,全然不是现在这样,缩在千晴脚下,任打任骂,温和顺从的模样啊!
四名仙童看着归皂这样,真是大开眼界,一个个抿着嘴唇,无话可说。
千晴无奈道:“见也见过了,快回去吧。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烦不烦?”
“是。”归皂连连点头,对身后金甲护卫厉声道:“尊主嫌你们碍眼,还不快滚回去。”
千晴道:“你也是。”
归皂胸口被插了一刀:“这……这……尊主……”
千晴拉着临子初便往功德峰飞去,他轻巧一跃,跳到昆峭仙剑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千晴转过头,对着站在下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归皂传音道: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要成亲了,对象是万水宗临门临子初。”
“什么?”归皂大惊。
千晴却不等他说话,旋即继续说了下去:“家族各种规定太过繁琐,劳烦你先替我准备一下。待一切收拾稳妥,我再告知外公、师尊,以及临门诸多长辈。”
望我尊族是正梧洲贵族之首,家主成亲,必然会兴师动众。哪怕千晴再怕麻烦,想要简之再简,于情于理,也不能太过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