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职业素养 四(21)
邵华池看了眼傅辰,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走到那唯一的出路前面,将火把照亮那儿,那居然是一条栈道。
栈道一般出现在悬崖峭壁边,只是这里是个巨大的洞穴,以前还是被埋在下面的,谁都不知道在沙漠以前这里是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地下洞穴很有可能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大陆板块移动有关,不过傅辰大概知道原由,其他人却对这个地方叹为观止,将这里往那神佛上面想。
这条栈道太窄了,只能够一个人横着行走,如果要走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在走的时候同时拿着火把,届时能安全走出栈道都是幸运,代表着必须要放弃火把,独自行走。一个火把在完全黑暗的地方能照到的区域非常小,他们能看到下面是悬崖,但更远的地方却是看不到了。
那么与其去适应光明,还不如适应黑暗,傅辰靠近正在思考的邵华池。
邵华池平时并不会让人如此靠近自己,所以当傅辰一下子接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攻击,当发现是傅辰,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势,变扭地转了下手的方向,放在两边胳膊上,一脸你找我什么事的表情,“咳,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傅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邵华池,邵华池沉吟了一会,随即对那十九人道:“熄灭火把,我们一个个过去,尽可能适应荧光石的光芒,更利于我们进去。”
在邵华池的命令下,火把被熄,这个洞穴又瞬间变暗了。
“我在你前面。”邵华池猛地拉住要上去的傅辰,这时已经有士兵开始一个个贴着栈道上的岩壁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踩空。
对于这个有转弯口的栈道而言,前面的危险自然会相对更多一些。
“瑞王爷,应该是我先来才适合……”你最好还是和那个受伤的士兵一样,都待在原地等我们最好。
“适合什么,本王从来没有让底下的兵去犯险,而自己去享福的先例。”
黑暗中,傅辰看不到邵华池的表情,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刹那间莫名情绪的视线,正当他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的时候,邵华池就直接在黑暗中小心踏上了那栈道,前方的士兵进展的很缓慢。
傅辰也一起踏了上去,他身后还有几个士兵也上来了,他紧紧贴着那悬崖壁一步步移动着,他们脚下的道路有越来越窄的趋势。
黑暗和未知,是最可怕的敌人。
“如果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抓住我。”傅辰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别担心,我在。”
傅辰差点腿崴脚,因为这话实在不适合对他说,如果这个时候是田夫人在,那就适合了吧。
不过傅辰也没时间来纠正前任主子的用词错误,专心的走下面的每一步。
随着他们的眼睛适应黑暗,渐渐能看到这个洞穴里的大概情形,这条栈道果然是通往下方的。
斜坡越来越厉害,快到下面了,所有人的心脏都好像回归原位了,总算过去了!
一个个踏到平地才安心,邵华池下去的时候,似乎踩到了什么,定睛一看,那是半副骨架,两人的心里都是凉飕飕的,一路已经两个了,之前的在头顶,现在的在地下,不知道是误闯进来的,还是本身就死在里面的人。
“他身上……”邵华池正要离开,定睛看着这副骨架,骨架上穿着一套残破的铠甲。
邵华池蹲了下来,看着这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铠甲,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声音一沉,“是我们晋国的士兵,不过是父皇继位前,皇祖父带兵时士兵用的铠甲。”他们是被谁杀死的?
晋太祖时期,那是过去多少年了?
晋国的士兵的尸骸,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是太古怪了吗?
“这件事,本王必定要彻查到底,是我们晋国的兵,就不能无缘无故的死!”邵华池说的时候,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那是极为鼓动人心的语调。
这话说到士兵们的心坎里了,哪个兵没有点报效祖国的想法,只是这种想法在这个“吃人”的年代,显得格外不堪一击,这些的前提是能吃饱饭。
但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是晋国人,自然都有忠君爱国的本能,甚至比现代人有过之无不及。
果然傅辰看到那些士兵在邵华池说出这话后,眼神和表情变得更加庄重崇高。
国家概念,傅辰在五年前灌输给还是少年的邵华池,那时候,他还是邵华池的亲信,每天忙前忙后地跟着自己主子,在与邵华池的交谈中,提到了阿芙蓉,“殿下,爱国应是每一个晋国百姓做的。”
“何为爱国?”
“就是每个人心中,只要想到我是这个国家的人,就要维持它的领土完整,不受外敌侵犯,不被他人侮辱,团结一致。犯我晋国者,虽远必诛。”
这是一句老话,只是这个时代没出现。
傅辰还记得,那时候的邵华池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发亮的双眼。
当年的邵华池深深记住了民与君的概念,并且形成了国家荣誉感的想法,而出乎意料的是,五年后的今天,邵华池用自身的表现吸引着那么多人为他效力。
这是天赋也是魅力,能够带动他人情绪,能够让人心甘情愿为他效力的天赋。
如果……
傅辰意识到此刻自己在想些不该想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何必异想天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过了当下才是要紧。
看着傅辰走远的背影,邵华池的目光恍若张开了天罗地网的蜘蛛网,平静地等待着。
下了栈道,来到岸边,面前出现了面积较为巨大的水潭,这水潭比之前乌鞅族的地下水牢看到的要大五到六倍,黑暗里也看不清颜色,但傅辰却直觉那是黑色的,就和那水牢的时候一样,这两个地方从之前的联系来看,都是出自同一个机关大师的手。
“先不要下水,水面上似乎有东西。”傅辰说道,因为前面对蝙蝠群的冷静态度,傅辰的话在这个小队伍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信,这与他是否是商人无关,谁都会喜欢在危难时刻和一个有真本事的人相处。
的确,那巨大水潭上面好像漂浮着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那是棺材,一共七口,每一口都固定在宁静的水面上,只露出了一小半的棺身。
水潭对岸是另一块陆地。
傅辰忽然割破了自己身上的麻衣,刚要抬头站起来就与邵华池眼睛对上了,黑暗中好像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两人靠得太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邵华池像是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傅辰惊得忙往后仰,邵华池却好像完全没发现,只是不置可否得问道:“你割衣服做什么?”
“这水以前小的在经商的路上见到过,它非常古怪,能腐蚀万物。”
傅辰说着,将自己的割下来的衣服放了下去,果然就如同那只獒犬一样,它先是漂浮在水上,然后周遭冒了一个个黑色水泡,很快就吞噬的那块布料。
那不是沉没,也是不浸湿,而是被腐蚀,能隐约闻到那可怕的烧焦气息,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吞咽着这块布。
邵华池又让几个士兵试验了一下,拿武器和行囊,都出现了同样情况,无论多大的物件,还是多坚硬的武器,都难逃被腐蚀的命运。
发现这个,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样的河要怎么过去?
十九个士兵在商量过后,打算用那七口棺材的的距离,进行阶段性跳跃,然后一同上岸。
那七口棺材摆放在水潭上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条通往对望的路。
这是个好办法,五个自告奋勇前往的士兵走了出来,邵华池望着他们,半晌道:“小心。”
“王爷放心。”几个士兵都是做好牺牲准备的,在关键时刻不可能真的让堂堂瑞王爷犯险,他们从被选拔为亲兵后,就进入了这个最危险的冒险队伍,因为它的待遇是最好的,想要得到总要付出,他们的使命就是如此。
傅辰观察着四周,如果是和水牢那时候相对应的机关,这里也可能会有那箭墙。
在哪里?那东西会在哪里才会出现?
傅辰又盯着那七口棺材,他觉得这些棺材和普通的有差别,这差别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问题太多,一下子找不到头绪。
因为傅辰提前提醒,所有士兵几乎都站在原地,没有人随便乱跑,担心动了什么机关。
五个人分别踩在那棺材上,第一个棺材只是轻微摇晃,还是很稳地浮在水面上。
没问题,排头的人打了个手势,其他人都跟了上来。
傅辰看着他们踩在棺材上,那些棺材往水下陷了陷,几乎就要和水面平行了。
下陷的幅度不太对,按照水的密度和棺材的密度以及重量来计算,再加上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全部加起来也不可能下沉那么厉害。
傅辰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并没有发现一直观察他的邵华池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傅辰的古怪就代表这个棺材是有陷阱的。猛地看向那几个快要到对岸的士兵们,这个水潭再大,他们到底是练家子,在棺材上跳跃前进并不难,所以速度是比较快的。
“不对,停下,不要再前进!”傅辰还没完全想明白,但这几口棺材摆放着,目的太明显了,就好像让人通过它到对岸一样,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明显的捷径,既然它太明显,那定然有诈,傅辰对着五个士兵喊道。
对了,摆放的位置,超重的重量,还有那重叠的阴影!那是两口棺材重叠在一起,大棺套小棺,一共十四口才对,所以才会那么重!
十四,就对应了那个水牢里的十四个牢门,这是个连锁机关穴。
记得那时候,牢门后面,是獒犬、机关、水潭……
而且当时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研究那个水牢的其他地方,他没有以身犯险,没事给自己找点麻烦去研究人家的机关,既然当时地鼠他们来了,那么他何不省时省力,直接就离开更好。
只是没料到,这里会有个相对应的洞穴。
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时候,暗处一双眼睛静静远远看着岸上的这一幕,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傅辰说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排头的卫兵已经从第六口跳到第七口上面,在他跳上去的刹那,那看上去坚固无比的棺材像是纸做的一样,顷刻间化作粉末溃散。
洒在水潭上,而那在上面的士兵掉入水潭,他们一路跳棺材都非常小心,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水潭非常可怕,才不敢掉以轻心。
那士兵哀嚎声在岸上响了起来,不停在黑水谭里扑腾和挣扎,那是生命最后的光,甚至只喊了“救命……”两个字后,就彻底没了声息。
而其他四个士兵根本救不了他。
在第七口棺材化作粉末的瞬间,其他六口也发生连锁反应,瞬间崩塌,在上面人几乎同时掉落在水潭上。
七口棺材,其他六口都是真的,只有第七口是假的陷阱,而只要动了第七口,其他六口也会一同出问题。
人往往会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就像这五人,越到后面速度越快,才没能及时在傅辰喊出来的时候停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岸上人都是一惊,但这时候救人已经不可能了,只要他们过去,死的就是会是他们。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能看到这五个人身上的皮肉被腐蚀,空中传来难闻的焦味。
就是傅辰与他们不过相处过几天,没多少交集的人都心痛难忍,他们刚刚都还是鲜活的人,更何况其他本来就是共进退的士兵,这时候更加不忍再见这个画面。
那些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副骨架,浮上水面,还能看到骨架上残留的皮肉。
邵华池冷静的面容出现裂痕,几乎本能地要扑过去,被身旁的小牧等亲信狠狠抱住,不让邵华池靠近水潭一步。他的士兵每一个都是他这五年来悉心培养的,为了不重蹈五年前青染他们的覆辙,他全部亲力亲为,哪怕他是王爷但只要领兵打仗就常常和士兵同吃同睡,他怎么可能会没感觉,这都是他的兵!
邵华池痛苦地睁大着眼睛,全身颤抖着,极为自责。虽然这本就是冒险的队伍,但这都是和邵华池关系较为亲密的人,他死死克制住这种情绪。
身旁的其他士兵也都隐含泪光。
压抑和沉闷,几乎让所有人都透不过气。
傅辰是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他闻到一股木屑味。
这个味道!?
是刚才棺材化作粉末后飞扬在空气里的,现在蔓延到岸上。
“捂住口鼻,不能闻!”但如果不闻,也会窒息而死,这里一共就那么大,没有躲避的地方。
味道来得太潜移默化,在傅辰倒下的时候,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倒下了。
在傅辰说话的时候,邵华池已经恢复了神智,在昏迷前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冲到了傅辰身边,紧紧抓着傅辰的手,“抓紧我,保住命,我还想留着你。”
这是邵华池的承诺,承诺只要自己在,就不会让他死。
哪怕是昏迷的时候,也不会放开。
他们见面也有一段时间了,傅辰从未发自内心笑过,现在他笑了。
这笑却并不那么纯粹……
如果没有那一切,我真的想和你重新认识,我从没怀疑过自己当年的眼光。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到现在都还在骗你,若你知晓我的真正身份,可还会如此推心置腹?
我做了那么多事,好的坏的,从未后悔过,但我一直有件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一时偏差认识了你,才会导致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你未做错,但我无法坐以待毙,我不能死,我想活着,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我这样的人,也许死后会下地狱吧。
傅辰是笑着昏迷过去的,那笑容透着一抹自嘲。
其实他远远比邵华池等人虚弱多了,前后又是受伤又是中药又是打斗,不眠不休地研究那雕刻墙,他是完全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
在察觉到那味道有问题的时候,大部分人,包括傅辰自己都中招了。
这个机关环环相扣,谁会意识到棺材粉碎后的粉末都会有问题。
邵华池发现傅辰彻底昏过去了,他抓着傅辰手臂的手,慢慢下滑,插入傅辰的十指中间,改成了十指紧扣,一点点收紧。
冰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才彻底晕过去。
第146章
原本热闹的河岸, 不过几个瞬间,所有人包括主帅都晕了过去。
这一晕,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一个人影在确定岸上所有人都昏迷过去, 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他就像一个野人,看上去非常邋遢, 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古怪,戳了戳倒在地下的士兵, 没有反应,他才大着胆子在这群人身边走来走去, 像是找到了什么玩具似的。
他的鼻子动了动,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朝着气息散发的地方走去。
那是个脸上凹凸不平, 坑坑洼洼的男人,他看不懂长相, 也没有美丑的概念, 只是凑到傅辰身边狠狠嗅了嗅, 脸上浮上一阵喜悦的情绪, 明明是个成年男人,却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傅辰身上。
暗无天日的洞穴, 看不到外面已经从白日变成了晚上, 而等在荒城里,正在空旷的荒城中打坐的扉卿,缓缓抬头看向星罗棋布的夜空。
手中的佛珠因用力过猛而被扯断, 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从二十几年前出现过,一直隐匿在星空中的御机星,出现了,哪怕它的光芒忽明忽暗,但这却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显示在空中。这如何可能,若是不出现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是皇上镇压了杀破狼的气息,七杀星的气数将尽,整整五年没有动静,虽然没显示杀破狼的首领死亡,但是没有作为也是事实。
传说到底只是传说,七杀要实现十星珠连,集齐这天南地北的另外九人,几乎是不现实的,这其中与多少意外和死亡。
曾经,在夜空中特别是帝王星真正展露光芒时,无论是杀破狼还是七大辅星,都黯淡无光,有的甚至都没有出现过,就如同这颗御机星,曾经就他觉得漫无目的的七煞星想要集齐那么多人,是不现实的。
现如今,第五颗辅星即将归位。
……
邵华池睁开沉重的眼皮,这还是原来的地方,那个水潭旁边,他稍微动了动手指,“咳咳咳。”
隐约看到远处似乎瞬间消失的人影,邵华池捂着沉重的头,再定睛看过去,并没有什么人影。
周遭没有任何变化,嗯?这触感……
低头才发现,昏迷前的紧扣的手并没有松开,邵华池像是触电般的,抽了出来,目光私有点做贼心虚。
还没确认身份,你激动什么激动。
傅辰一直没有醒过来,意志力已经到了极限,而身边七歪八倒的士兵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邵华池知道自己生而带毒的体质,也许因此他才会醒来的如此快。
水潭附近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让身体所有感官都被成倍放大了。
只除了那七口棺消失在那黑水谭上方。
邵华池缓过神,想到昏迷前的事,他定定地望着傅辰昏迷的面容,还是很丑,但他却没有移开视线,此人清醒时他绝对不会如此正大光明看。
看着看着,心脏跳得越发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里,手心沁出细密的汗,身硬若磐石。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个人防得简直滴水不漏,无论他是不是傅辰,都不是个简单的人。
邵华池神情透着一抹因为过于冷静而产生的肃杀气息,他必须要完全冷静,才能在接下来不坏事,他要将这只狡诈狐狸的面具彻底剥下来。
首先是王大完全没有疑点的地方,身高、容貌、身材、口音、音色、举止、习惯性动作、没有易容痕迹头部没有疤痕、耳朵后方没有痣……
只要没有这些特征,自然不可能是傅辰。
他之前碰到过无数背影想象的人,这是唯一一个所有表面特征完全不同的人,但也是唯一一个让他险些失控的人,甚至做出的事用蹩脚的借口都快糊弄不过去的程度。
只要他没有妄想症,他都无法不可能无视这种感觉以及内心深处快要沸腾的渴望。
如果说上面这些是完全没疑点的地方,那么下面的就刚好相反,全是疑点,一些完全算不上证据和必然的证据。第一次见面的面对狼王淡定从容的跑向自己这里,身手了得、进退得宜,不会因他的身份而谄媚讨好,动怒的时候依旧能够如常面对他,锋利如刀的眼神,让他热血沸腾的感觉,和傅辰长得一模一样的指甲以及指关节,除了长长了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太多似是而非的相似选项都出现在一个身上。
最让邵华池惊叹的,还是在关键时刻总能想出解决方案的能力,渊博的知识……还有最大的一个疑点,就是他没有真正确凿的证据。
正因为没有任何表面的证据,才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
那个人总是天衣无缝,如果看到他,第一件想的定然是想办法低调,不引起自己的注意,然后……逃开!
真正让邵华池下定决心就是拼了让对方疯狂逃开也要做的事,就是沐浴时下药,那个人对自己太监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只要是沐浴就定然会穿上裤子,不过当时,无论对方穿不穿,对邵华池来说都是直接能揭开面纱的时候了。
而结果是,穿着……
邵华池屏住了呼吸,在这诡谲的安静气氛中,他似乎能听到心脏的急促跳动,感觉到全身血液涌向那只手上的速度。
是不是,就在这一举!
邵华池缓缓伸手,朝着傅辰身体下方的地方碰了上去。
在接触到傅辰裤子边缘的刹那,傅辰毫无预兆地醒来,睁开了一双空洞的眼,猛地按住对方想要脱去自己的裤子的手。
在看到傅辰几乎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时,邵华池好似在云间谷底中切换,炙热的目光凝聚成了一团团燃烧起来的火焰。
真的……是他。
是他……
只有那个人才会沐浴时穿着裤子,也只有那个人才会在完全昏迷的时候,能因为别人碰了他的裤子,本能地醒来。
当所有证据和熟悉的特征都消失了,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显示他在异想天开的时候,他只是抱着那一丝微妙的执着,在绝望中挣扎。
一模一样的反应,容貌可以骗人,身材可以骗人,语气可以骗人,但眼神不会!
傅辰,你有本事连眼睛也一起易容!
邵华池死死扣住傅辰的手,你拿这些表象来蒙蔽我的眼,你怎么就那么狠。
那么……狠?
傅辰,你到底有没有心。
邵华池是恨的,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完全错过这个男人了。
他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间气体的来回喘息,宛若一只残破的老旧风箱。
眼睛里却像是被滴入辣椒油,痛得他弥漫上水雾。
“啊——啊——”混蛋……你该死!
邵华池一拳打了过去,在要碰到傅辰脸的时候,转了方向,砸到地面上,血流如注,却毫无所觉。
瞬间,滑落眼眶。
大滴大滴的泪珠猛地落了下来,他五年里无论遇到什么都不曾流过哪怕一滴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却好似洪水般倾泻而出。
泪水砸在傅辰的脸上,滚烫的温度,燃烧着他的心。
邵华池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几乎被泪水糊满了,毫无形象可言,笑得却有些歇斯底里:“……又骗我……”
真像你会干的事,我永远都赢不了你,因为我从来没你那么狠。
邵华池猛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落了出来,这样的他实在太难看,太懦弱了。
堂堂瑞王,怎可如此丢人现眼。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五年了,上千个日日夜夜,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我对自己说,就是疯了我也要把你一起拖到地狱去。”邵华池将傅辰从地上带到自己怀里,脸蹭着傅辰,泪水躺过脸颊又掉在傅辰的睫毛上。
邵华池颤抖着手抚摸着这张坑坑洼洼的脸,将自己最丢人的一幕抹去。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可以,再过一会我就还是瑞王。
像是断了气似的,发泄着相识一年,分开五年积压的痛苦,五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遇到过一百五十九个相似的背影,有一成像也有九成像,每当那些人转过脸的时候,他的希望一次次像是泡沫,啪一下,全灭了。
所有的痛苦慢慢地转变成了笑意,最后化作一丝庆幸,又哭又笑,脑中划过看到那具焦炭的时候,天地崩塌的心情。
那一幕,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无法释怀,哪怕明知那都是假的。
眼前阵阵发黑,邵华池抓着傅辰的肩,渐渐平复着过于阴暗压抑的情绪,直到自己不再颤抖。
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摸着傅辰的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第147章
小牧是被拍醒的, 脸颊都快被打肿了,可见拍打他的人用劲多么狠。
迷迷糊糊醒来, 怒吼一声, “谁打我?”敢打小爷,不要命了吧!
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滚,起了身, 就看到自家瑞王爷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是要我再帮你清醒一下吗?”
“王、王爷, 不不不,属下是迷糊了。”小牧摇头像是拨浪鼓。
刚醒来就看到自家殿下那张冷冰冰的面容, 会做噩梦的好吗。他捂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家主子。
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您要这样?忠于邵华池的小牧当然不敢抱怨。
他一看周遭, 其他人还东倒西歪地昏迷着。对,对了, 他们中了那棺材的陷阱, 所以才会昏迷过去。
让他安心的是, 他们并没有因为中了计而换地方, 这就代表着这个洞穴里没有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当他要说话, 就被邵华池给拎住了衣领, 邵华池那鞭子一样的目光直直抽打过来,“小牧。”
小牧吓了一跳,“是, 属下在!”
能让自家主子那么认真的表情,必然是很严重的大事。
“我问你,太监有可能长得非常魁梧,身材特别……吗?”特别好,邵华池略作停顿。
“?”太监!?这和他们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必然或者偶然的联系吗?
“咳,就是身材特别像成年男子那般,有肌肉,力气也很大,除了下方是没有的,其他都和正常男人一样,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小牧欲哭无泪,殿下,您开什么玩笑,虽然都是下人,但我是亲兵,而太监是去了势的阉人,我怎么可能知道太监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邵华池肯定是不想听到他这么回答的。
小牧想了想,仔细回忆以前在宫里看到的,“当然是有可能的,您的暗卫中有女性,去了势的太监在这方面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女子只要勤加锻炼,相信也能练出肌肉,那么既然女子可以,太监又为什么不行呢?”
小牧边说着,边将自己的话连贯地想了想,没问题,很有逻辑性,条理分明,他很满意。
邵华池闻言,松开了小牧,思忖了一会,觉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看上去没比他瘦弱多少的人,甚至只是说纯男性的体魄比自己这个带兵打仗的人还强悍,怎么看都是诡异的,这也是他一直游移不定不能确定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