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35)
星北流点点头:“那便叨扰三舅了。”
星北茕神色没有放松,悄悄地抓住了星北流的手臂。
星北流转过身,宽慰地对她笑了笑:“既然如此,阿茕便送到这里吧。”
既然星北流都这样说了,星北茕也不好再劝说,于是点点头,自己便先离开了。
转身看到星北流跟着三老爷往那边院子去了,星北茕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抬手招了自己的婢女过来,将一个小袋子交给大执事。
星北茕微微抿着唇,拿着手帕遮着嘴角,低声道:“大执事,父亲交代我将大哥送出府去,现在我也是有心无力了,还望大执事多多关照着。”
大执事摸着袖子里的精致袋子,笑眯眯道:“那是应该的,茕姑娘向来关心大公子,奴才们都是知道的。”
星北茕这才稍微放下了心,转身回去了。
·
许久没有来三老爷这里,大概只能感慨越来越壮阔了。
星北沂在朝有一官职,最近似乎准备操办亲事,于是从三老爷的住处分了出来,不知道是在他们的要求下,还是主母自己的意思,星北流原来住的地方一部分划进了三老爷的住处,一大部分改造为星北沂的住处。
星北流看着熟悉的路,却变成了陌生的地方,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发闷。
说完全不在意,似乎也不太可能。这个地方,是他和长光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院子的构造、屋子的布置,还有外面的园子,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布置的。以前他和长光住在一起,屋子里堆放了许多长光喜欢的东西,小时候的玩具,送给长光的各类小玩意,还有婢女们给长光做的东西……长光全都宝贝得很,什么都舍不得扔掉。
东西太多会显得屋子太过于凌乱,于是星北流就专门给他找柜子收捡起来。
后来长光走得太匆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就被打包送到江国公那里去了。星北流怕有些东西被人发现,叫人一把火把那些东西都烧了。
要是长光知道了,估计又得跟他生气。
长光的脾气不算好,但星北流看得出来,虽然有时候凶巴巴地跟他闹脾气,但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常常会想起长光的母亲,长光的脾性很像她。
一点也不像江成逝。江成逝虽然恃才傲物,眼界有些高,但江成逝对自己的妻子是极好的,对星北流也很好。如果说长光母亲的脾气是被自己父亲、自己丈夫惯养出来的,那么长光的脾气大概是被他惯出来的。
虽然说他时常不会拒绝他人的希冀,对他提出的种种要求,但是对长光,他一直都是只想把最好的给长光。
星北流在花园前停了片刻,忽然想起以前长光还小的时候,在花丛里打滚扑蝴蝶。
他嘴角露出一丝有些隐秘的笑,走在前方的三老爷敏锐地发现他的变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大公子?”
星北流回过神来,收起那一闪而过的怀念:“三舅这院子里的花应该要开了吧。”
“差不多是开花的季节了,这会儿还有些冷,等再过一阵子更暖和了,这些花才开得最好,到时候大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赏赏花。”三老爷几乎是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说着。
“好。”星北流点点头,没露出什么其他的神色。
一点都不在意吗……三老爷眼中藏着些无人知晓的阴翳,随即又大笑起来:“大公子进屋坐吧,我早已让人备好了热茶。”
星北流点点头,跟着三老爷进了屋。
进了屋他才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让他没有想到的人。
坐在椅子上等候的人,竟然是星北沂。
他今天怎么没有去宫里?星北流微微有些惊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这里是星北府,他还姓星北,所以也不担心这些人敢对他做什么。
看见星北流走了进来,星北沂站起身礼貌地找了个招呼:“大公子来了,快请坐。”
“客气了,真是太麻烦你们。”星北流一边客套着,一边在他们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
这番对话,完全让人看不出来这是亲戚之间的交流。
星北流向来话不多,除非是他特别急需要知道的事情,否则一般都不会开口闲聊。他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在四老爷那里喝了不少茶水了,不过为了做足面子,还是要意思意思喝一口。
“大公子回来,都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准备,主母也带着彤丫头进宫去了。”星北沂转过头,微笑道,“怠慢了大公子,还玩见谅。”
星北流用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有的事,我只是回家而已。”
星北沂脸上明显流露出一愣的表情,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星北府里有星北流这么个人,总会忘记什么。
他张了张嘴,还是笑道:“哎,这次主母带我妹妹进宫去,大公子刚好错过,实在是可惜。话说起来茕表妹和彤丫头年纪相差不大,茕表妹差不多也该谈婚论嫁了吧?”
星北流估摸着四老爷院里有三老爷这边的耳目,猜想他们听到了多少事情,不过也没打算遮遮掩掩:“是的,今天来我还在和四舅说这件事。”
“哈哈哈好,茕表妹有大公子做主,是她的福分。想来大公子目光定不浅俗,只怕茕表妹这是要高嫁了。”
星北流微微皱眉:“四舅已经说了,不日扶星北茕的母亲为正妻,以后星北茕也是星北府嫡女,自然会嫁一个好人家。”
星北沂了然点点头:“大公子果然不一般,只是回来走一趟,就能改变一个小小的庶女的命运。”
星北流装作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嘲讽,低头看着茶杯里翻滚的茶叶。
“只是不知道,这茕表妹如果真的嫁了一家大户,这嫁妆……我听说,四老爷那院里很早就入不敷出了吧?不知道四舅打算如何,是靠着将要成为正妻的妻子……还是大公子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呢?”
星北流心头浮起些怒意,但面上还是淡淡的:“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我觉得,在阿茕婚事之前,有些人该把不该拥有的东西还给四老爷院子。”
外面忽然来了个下人,径直走到三老爷身边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三老爷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听他们说话,一听了下人的话,连笑容都敛住了几分。
他站起身,别有深意地看了星北流一眼,对两人道:“你们先说说话吧,我有事出去一下。”
目送着三老爷离开,星北沂这才笑容满面地转过头,眼神坦坦荡荡丝毫无畏,对星北流说:“不知道大公子说的是哪方面。况且做事要有证据才是,空口无凭可不能令人信服。”
星北流已经放下了端着茶杯的手,他摸到了压在袖子里的纸张。
今天是一个好机会么?如果拿出清单,确实可以好好把这些清理一下,虽然说一时可能拿不走全部,至少可以拿走大部分的。
只不过……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
星北流沉吟着,还没有说话,星北沂倒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目光有些闪烁。
屋子里一片安静,外面忽然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星北沂站起身,似乎想出门看看。然而不等他打开门,外面就有人大力推开了门。
女人冷冷的嘲笑声在她进门之前就传入了屋里人的耳中:“大公子真是难得回来一次,所以连礼节都不用记住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一点事情,先请个假,后天继续。深感抱歉啦,同时也感谢观看
☆、罪欲爱(一)
星北流神色微微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飞快地从带着奇怪笑意的星北沂脸上扫过一眼,收回目光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他坦然走了过去,迎接女人的到来:“母亲。”
主母走到星北流面前三步远的距离停下,冷沉的目光打量着他,手指藏在宽长的衣袖下。
“你是故意掐着时间回来的吧。”主母冷笑,“躲在你那个谁府里日子过得可好?让人都不愿意回星北府一次,多次派人上门,一次次、一次次都被推拒掉,连你人都见不到。”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星北流低下头,虽然恭敬却并不怯弱:“并不,只是回皇城时身上有伤,承蒙大统领照料,这才耽误了回家。”
“伤?我看你好得很!”
主母突然怒气腾腾,像是压制了许久的怒意终于释放了出来:“否则怎么会这么有精神,一回来就跑到这里来……讨债?!”
讨债?
星北流呼吸一滞,转眼看到主母身后笑眯眯的三老爷。
“特意挑到这个时间点,趁我不在,好办事是么?”主母依然冷冷地笑着。
星北流神色依然十分平静的,不过等了许久,才轻声道:“我认为,现在与您减少见面,或许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回应他的是十分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屋里只剩了三老爷和星北沂,他们同时愣在原地,满脸难以相信。
女人半点没有留情,星北流的脸被扇到一侧。他抬起手摸了摸嘴角,在自己的指尖上看到了血迹。
这一侧脸是之前被星北澜抓伤的,才上过药的伤痕有些火辣辣的疼。
主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当初在皇城,看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该让人把你拖下去喂狗。”
星北流轻轻扯了下嘴角,转头直视着她,眼睛里仿佛结了冰的湖面,坚固、冷硬,没有一丝裂痕。
“这或许是一个对我们都很好的选择。很可惜,您当年没有这样做,也无法这样做。”
主母被他气得身体微微发抖,看样子似乎还想再给他一巴掌,在她身后愣了半天的三老爷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了,挤过来满脸带着打圆场的笑意。
“哎哎,大公子,你可真是对你的母亲太不敬了!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气主母呢!”
星北流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沉默着,和主母对视。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到心冷,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管过了多久,这颗心脏,只要还在跳动的一天,依然会痛苦。
伤痛,愧疚,无法言说的罪恶感。
那些一直压在他心里的东西,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翻腾出来。
因为这些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带来的。
原来,他很感激这个女人,给予了他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