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97)
早先发现攸城有异动,直到今日那些守军倾巢出动,他预感不详,这才趁乱跟着混出来了。
这个时候沉如瑜急着去追星北流和宛扶,将阿挽的遗体忘在这里。等他反应过来后,一定会折回来,带走阿挽的尸体,用来威胁星北流和肃家兄弟。
若空擦了擦眼泪,走进阿挽小小的屋子里,找到了一桶菜油、一小桶灯油,然后拿了出来,全部倒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头发湿透了,盖住冰冷没有血色的脸,她再也不会睁开眼,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若空咬着牙,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把,点燃了那些油。
火势很快就凶猛了起来,若空再次抹了一把脸,紧紧握住了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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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光骑着马一路往前狂奔,沿途看见有在和翎猎骑厮杀的人,直接俯身一刀穿过,干净利索地要了那些人的命。
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带着染血的刀冲进皇宫,到处都没有找到星北流,只找到在地上昏睡不醒的肃湖卿。
他强忍住心头的不安,让跟着自己过来的人去将肃湖卿弄醒。
星北流——到底去了哪里?长光一直觉得心神不宁,这才急急匆匆赶回宫殿,想亲眼看看。
外面有沉如琰带人抵挡沉如瑜家族的势力,顺便收拾那部分跟随沉如瑜的守城军,长光于是先回来,也是为了稳住这边的局势。
肃湖卿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长光便想着带人先去威正帝那边探查一番,看看星北流有没有可能过去了。
还没有见到威正帝,倒是先见到了被肃湖卿的人拦在外面的继后。
一见到长光,继后就毫不顾忌形象地扑了过来,拉扯着他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去陛下?!本宫可是皇后,是皇后!你竟敢拦我?!”
长光心里冷笑,继后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做什么事情,所以急着守在威正帝身边,沉如瑜要是事成了就在威正帝耳边净说好听的话,要是没有成……她还可以直接带人挟持威正帝。
“真是不懂规矩!”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长光和继后不由得同时转过了身,却见到了一个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慢慢地走过来,神色微微有几分冷冽:“皇后也是你们可以阻拦的人?”
继后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人:“主母?”
主母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医官昊映。昊映手中用一个托盘端着一碗汤,注意到长光投过来的审视目光,她低下了头。
长光漠然地打量了一下这突然过来的两人,然后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是这些莽夫们不懂规矩了,怎么能不让娘娘进去呢。不过,主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主母冷冷地与他对视,像是对外面的动乱完全熟视无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过来看望陛下。”
长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啊,这样的吗,正好我也要进去面见陛下,就和娘娘还有主母一起吧。”
继后还没有来得及面露喜色,对上长光的眼神,顿时心头一凉,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
宫人通报后,带他们几人一起进去了。威正帝正躺在床上,阖着眼还在休息,听到有人进来后睁开眼坐起了身。
继后悄悄看着自己身边的长光和主母,心头愤懑不已,正是有这两个人在,让她没有办法和威正帝独处。
算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威正帝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这三人一起前来,他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主母身上。
“琪瑛?你怎么来了?”威正帝让身边宫女搀扶着,吃力地坐起身,问主母道。
主母对昊映招了招手,自己先走到威正帝身边:“许久没有自己做过东西,今天试了试发现手都生了。但是想着给你病了,想给你做点什么,于是折腾了一天。”
威正帝怔怔地看着主母和她手中的汤,微微有些动容,他眼睛里的感动不是假的:“确实……那么久了……都过了那么久了……”
他和主母针锋相对了太久了,早已忘记了,他们曾经也一起度过平和的时光。
主母看着威正帝,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声音平静:“这样的机会还真是难得啊,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了。”
威正帝也是感触不已,长长地叹了声气:“那这次可以由你亲手喂朕吗?”
主母没有拒绝,点了头后从昊映那里将汤端了过来,走到威正帝身边。
她难得这样细致体贴地照顾一个人——怕那碗汤还有些烫,于是用白瓷的勺轻轻搅动着,待它冷却一些。
长光站在继后身边,沉默地看着威正帝和主母,眼角的余光同时注意着昊映。
昊映低着头,双手藏在宽长的袖子下,脸色却有些发白。
长光心里顿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主母手中的那碗汤。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继后皱着眉,也盯着主母和威正帝,不时往昊映那边瞥上两眼。
主母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下,正要往威正帝嘴里送。
继后突然出声了:“慢着!”
长光的心骤然提了起来,背后有冷汗渗了出来。
威正帝疑心甚重,加之身体越来越不好,让他更是对一些事情十分敏感。他稍微退后了些避开那勺汤,看向继后:“怎么?”
继后指着昊映问:“你在发什么抖?”
长光有些无奈地垂下眼,心道完了。
没有想到,继后竟然敏锐到这种地步。
昊映沉默着,在三个人的目光注视下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咬着牙,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主母,然后猛地跪在地上,高呼起来:“饶命!求陛下饶命……”
威正帝怔住了,主母也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昊映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陛下饶命……那碗汤里……”
威正帝看了一眼主母手中的汤,顿时明白了过来,神色立即变得愤怒扭曲起来,然后挥手一把打掉了汤。
直到纹着金丝花线的碗砸在地上摔成碎片,溅起的汤水打湿了裙摆,主母的神色都还是怔怔的,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昊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饶命……饶命……是主母吩咐我……吩咐我……”
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难以置信,威正帝用发抖的手指着主母,颤颤巍巍道:“你……你给我下了什么……”
继后走到昊映面前,一脚将她踹了出去,额头磕在寝宫正中央燃着暖香的铜炉上,顿时出现了一道伤口。
昊映爬起来继续跪在地上,顾不得额头血流如注,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求陛下饶命……我也是被逼的……是……是之前的……醒梦花……”
她每说一句话,就将主母往深渊推一步。直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主母完完全全身陷深渊中,再也没有了爬出来的机会。
“混账!”威正帝气得脸色铁青,用尽全力瞪着主母,“你竟然、你竟然……”
大概是一时气急了,他咳嗽得停不下来,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伏在床边干呕起来。继后连忙走上前去,为他顺了顺气。
主母回头看了一眼昊映,忽然就醒悟过来了。
“枉我这么信任你,就是你的回报么?”她讽刺地笑着。
继后对外面大喊道:“来人!快来人!把主母和这个人一起带下去!御医呢?快来看看陛下!”
外面很快就进来了很多人,其中还混着来向长光报信的。
“肃大人醒过来了。”
长光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星北流。
离开之前,他看了一眼昊映和主母,转头对手下吩咐道:“看着点那个医官,还有继后……不能让她留在陛下身边。”
说完后,长光便不再理会威正帝这边,径直出门去找醒过来的肃湖卿。
☆、冬无寒(一)
肃湖卿醒过来后,看到身边阴沉着脸的长光,一个哆嗦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慌慌张张地道:“长光!大公子去追宛扶了!”
长光微微皱眉:“为什么要追他?”
肃湖卿坐在地上,痛苦地按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才说:“……皇帝让我带给你一份圣旨,我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没想到,沉如瑜在争夺这份圣旨。宛扶本来是他派过来的,拿到圣旨后没有交给沉如瑜,自己跑掉了……”
长光心里猛地一沉,总觉得自己的意料要成真了。
“沉如瑜于是去追那份圣旨了……大公子也跟着……”
长光有些烦躁地一把推开肃湖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肃湖卿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星北流现在正置身于怎样的一个处境——他就这样带着几个人去面对沉如瑜,一个想要杀掉他的人,该有多么的危险。
他想跟着一起去,但药力还没有过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长光!长光——”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绝望,长光终于停住了脚步。
肃湖卿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道:“……对不起……”
长光翻身上马,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不必说这种话,如果他有事,我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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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公府外,所剩不多的属卫手持武器守卫着,与沉如瑜的人对峙着。
虽然星北流那边的人不多,但由于沉如瑜带来的人也不算多,所以如果真的硬碰硬,谁也占不了优势。
沉如瑜站在原地没动,他在等自己的手下过来,等着他们把那个女人的尸体带过来,就算星北流能够稳得住,宛扶也忍不住。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在宛扶心里的地位。
可是等了一会儿,手下的人过来了,却没有带来女人的尸体。
“被——烧了——?”沉如瑜听到汇报,顿时暴跳如雷,“这怎么可能?”
手下的人唯唯诺诺不敢答话,沉如瑜气得想要杀人,这时候郡公府大门打开了,星北流带着两个人镇定自若地走了出来。
沉如瑜眼前一亮,也懒得管那个女人了,推开手下走上前去:“你还敢出来?趁着还能缩在家里,暂且活一阵子吧。这里都被我包围了,你觉得,你还能跑得出去?”
星北流出门后便停住脚步,看着沉如瑜在离自己有些远的地方说话,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