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令伯爵微微怔了怔。他本以为,面前这个黑发血族不过是个下人,纵使是被初拥了,也不过是个低级血族,自然不能与他相比。——可如今真动起了手才意识到,对方的能力远远超乎他所料。
竟是个毫不亚于他的高级血族。
最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从这个下人身上,感觉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可他并没有与任何一个人结约,自然不可能是这人的父辈。
十字弓发出铮铮鸣响,伯爵在间隙中冷声道:“是谁初拥了你?”
叶言之没有回答,他只在打斗过程中向后退去,同时向浴缸中的青年伸出手,依靠手部的力量,一把将他从里面湿淋淋捞了出来。
“上背!”
他头也不回道。
借着他的力,寇冬虚弱地爬上了他的脊背,两只手努力圈紧了面前人的脖颈。叶言之的一只手在身后护着,小心不教青年掉下去,同时换作了寇冬从行李栏中掏出的弓箭。
那把弓箭在他的手里,如同根本不存在20%的限制,一离开弓弦便直直射向了伯爵,丝毫没有偏离轨迹。
射中了!
寇冬的呼吸都微微一窒。
只可惜伯爵的反应也并不算慢,待意识到这一箭当真会伤到自己后,立刻便向一旁撤去,使那受伤的位置错开了心脏。
弓箭对于所有的NPC都有效,伯爵自然也不例外。那一支长箭猛然贯穿了他的肩头,他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只用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箭羽,旋即将箭从身体里一把抽出,远远扔在了身后。
那是寇冬与叶言之都无法再去捡起的位置。
但这攻击到底是对他起了作用,即使箭已不在他身体里了,他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
血族的超强愈合力在这里失了效,他的衣襟上都沾染上了殷红的血,像是被别在了衣领处的一支玫瑰。
伯爵的指腹上染上了一层殷红,他定定地望着手指,闻到了腥甜的、自己的味道。
——他居然流了血。
这件事,着实令伯爵有些出乎意料。千百年来,从未能有任何人能伤他。
他抬起眼,抽出了腰间佩戴着的长剑,重新注视着面前这个黑发黑眸的血族。——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显然带了审视,彻底将对方视作了与自己比肩的对手。
这目光让寇冬心里猛然一颤。他低声说:“阿崽……”
身前的年轻血族回答:“我知道。”
他们都知道,方才的那一击,多少占了伯爵太过自信的便宜。如今伯爵不再轻敌,他们的胜算也就缩小了。
该如何从这儿逃出去?
寇冬的鼻尖都渗出了汗。
门在NPC身后,NPC又如此强大——他手中毫无用得着的道具,这是个死局!
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直到察觉到衣服中还塞着件硬邦邦的小物时才骤然清醒。
是少女交与他、将他带到了此处来的那面镜子。
它将自己带了过来。
……它是否还能将自己再带回去?
“等等,”寇冬忽然低声地道,他的嗓音因如今身体失血太多,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只哑着嗓子在叶言之耳边道,“镜子……”
只是短短的一个词,年轻血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面举起十字弓挡下了伯爵迎头劈来的长剑,一面护住寇冬,好让他伸出一只手到衣服里摸索。镜子被牢牢握在了手里,镜面的花纹仍旧如水一般荡漾开,叶言之尝试了几次,都根本寻不到空隙探进镜子里。
伯爵的剑来的又快又准,剑光冷飕飕织成一片。叶言之在这样的攻势下,连背着寇冬都变得异常困难。
没有别的办法。
“抓紧了。”叶言之沉声道,猛然抓住了背上人的手,将他的身子微微甩过来——
伯爵顾忌着不能伤他,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收。
觑着这个空隙,寇冬的肩膀率先碰着镜面。旋即,他费劲儿地将手抬起来,去掀开镜面上的波纹,如同掀开一层虚掩着的门帘——
他看到了门后的景物。光辉、灿烂,永远满载星光的第三天。
与此同时,叶言之用十字弓射出了最后一箭,目光中只剩下伯爵的脸。他似乎并未因他们的逃脱而感觉愤怒,没有面具遮掩的下半张面庞仍旧沉静冷漠,不像是血族,倒像是……
倒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这个念头从叶言之的闹钟一掠而过。紧接着,两人的身形一下子陷进了镜面里,再出现时,已然踏上了第三天的水晶地面。
神殿中的白幔高高飘荡,星辰与晚风将这里妆点的明亮圣洁。
甫一躺下,寇冬的状态就再不遮掩。他的身体如今已然到达了极限,基本上半条腿迈进了天堂,就剩刚才伯爵给他的几口血吊着,这会儿病歪歪半靠着年轻血族,俨然就是一副要没命的样子。
他甚至没法去舔舔已经干裂的嘴唇。
心神骤松后,意识一下子坠入了深深的海底。寇冬半闭着眼,声音轻而含糊。
“阿崽……”
身后的年轻血族好像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下位置,让这会儿完全无法自理的主人靠在了墙面上。
寇冬模糊地发出两句不满意的声音,像是因为身后从还有点儿软和的靠垫变成了彻底硬邦邦的靠垫而心生不满。然而很快,他就没心情去思考这么多了,因为另一种液体已然挤进了他的嘴唇里,流淌进了他的齿关。
微微带些腥味的甜。
它们好像还残留着温度,沿着他的喉咙顺理成章地下滑,一路涌到身体各处,填满四肢五骸。寇冬有一种五脏六腑都在被人触碰的奇怪感觉,下意识又想要反胃,可从身前贴过来的这种熟悉的气息很好地抚平了他的不适。
他认识这气味。
这不是NPC,——这是叶言之。
这个念头,让寇冬彻底放松下来。他没有再收敛,只一下下大口喝着、咽着被年轻血族灌进来的血,迫不及待地用干裂的嘴唇去汲取。他的模样兴许有点像是只讨要食物的小兽,教血族的一只手都垫在了他的脑后,摩挲着他后脑散下来的、乌压压的头发。
“慢些,”他听到年轻血族低低道,“不用急。”
寇冬莫名从这里头听出了点纵容的意味。叶言之的言下之意,就像是在同他说:都是你的。
这可就太好了。
他喝下了更多的血。
血的力量发挥的极快,待年轻血族再注视他的脸时,已经能从眼前的人的面容上看到些血色,不再如方才那样苍白。只是他的嘴唇依旧有些干,这让叶言之顿了顿,目光久久停留在了上头。
旋即,他将手腕从青年面前撤开了。
寇冬显然并没有觉得足够,他身子前倾,迫不及待想要索取更多;可在半睁半闭的时候,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触感覆盖了上来。
很柔软。
这是脑中下意识涌起的第一个想法。湿润的,微凉的,像沾了露水的花瓣。
紧接着是旁的什么,从他微微张开的缝隙里伸进来,安慰似的触碰着他的舌头。他嗅到了更加清冽的气息,这气味在他如今闻来,也像是甜的。
他不自觉把头仰起来了。
新的血灌了进来,叶言之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给了他一点舌尖血。这一点血很快就在口齿间被瓜分的干干净净,寇冬的呼吸逐渐有些乱,好像有电流从天灵盖上传下来了,一下子从窜流到了脚。
持续不断的刺激教他有些不能控制,全然无法抑制的兴奋,手脚都绷的极紧。倘若体内的细胞可以开口说话,这会儿定然间也会张大了嘴,为着这陌生的感觉放声尖叫。
仿佛谁在他的血管里放了一箱烟花,这会儿只要一个引子,所有的烟花都噼里啪啦炸开了。
“……”
寇冬隐约觉着,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
这难不成是初拥都要有的最后一步?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青年已经从他面前撤开了。年轻血族最终抚了抚他的额发,低声道:“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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