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动,想起白日来为自己测量身形的裁缝。走到床边看时,果然是裁缝。
城堡中的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留着这样的胡子。
寇冬屏着呼吸,在房中待了又待,侧耳分辨着。
半晌后,说不出是放松还是紧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听到任何呼吸。
裁缝躺在这里,更像是一件死物,一张摊开的人皮。没有温度,没有气息,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逼真的人偶。
是了。
不然,依照教父的占有欲——寇冬无法想象他会允许这样低贱的人亲吻自己的裙角。
原来,只是一群行尸走肉。
那这古堡里,又有多少个这样的行尸走肉?
寇冬站在原地思忖了会儿,忽然扭转过身,打开了角落的衣柜。柜子中满满当当挂着什么,倒像是一件件白色衣服,有大有小,上面还缀着毛领,倒也极适合裁缝的身份。
可寇冬却忽然伸手去摸那些衣服。这一摸,他手心都沁出了汗。
那材料滑腻极了,从他的指腹上滑过去,不太像是纺织材料。
倒像是……
寇冬抿紧嘴。
倒像是碰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皮肉。
他忍着恶心拉起一条袖子,果然是人的手臂。方才管家所穿的皮子,如今就这样一件件被人摆挂在这里,像是裁缝悉心缝制出来的工艺品。
——等等,说不定还真是人悉心缝制出来的工艺品。
寇冬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随即问系统:“游戏有什么法律法规的限制吗?”
游戏系统:【只要不被新郎抓到,其余的请玩家自行摸索。】
寇冬点了点头,闲聊一样说:“这么说,我杀个人放个火,也是没事儿的,是吗?”
法治社会待久了,他真怕这么玩自己会被抓去坐牢。
游戏系统:【……???】
放火?
它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说出来,寇冬已经又拉开房门,往管家屋子里头去了。
管家是独自下楼的,烛台还在房间中放着。烛火没有灭,烧得劈啪作响。
寇冬捏着烛台,喃喃道:“也不知道人皮好不好烧……”
游戏系统:【??????】
它的问号都要从空中冒出来了,目瞪口呆看着寇冬把窗帘剪了,跟床单一起粗暴地堆了堆,旋即抱着又往裁缝屋中走。在系统近乎诧异的注视下,寇冬冷静地把这些东西往裁缝身上一堆——
随后他拿着烛台,将窗帘的布点着了。
地毯烧了烧,柜子里头人皮烧了烧,甚至把每间房屋都推开,漫不经心点了把火。人皮燃烧的气味慢慢蔓延开来,黑烟盘旋而上,房中红通通的一片。
游戏系统:【……】
不是它说,它是真没有见过这个玩法。
恐怖游戏的玩家一向都是以探索为主的,战战兢兢寻找生存方式,寇冬与众不同演戏坑NPC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火烧NPC?!
它难得有点儿卡顿,震惊道:【玩家不怕NPC报复?】
寇冬把地毯也点着了,随即才说:“那也得他们起得来才行啊。”
游戏系统:【……】
“我刚刚看过了,管家出来动静还挺大,这一层NPC就没半个有反应的。”寇冬说,“这说明什么?说明晚上没有他们的戏份。”
简单来说,可以说是待机中。
那现在不烧还等着干什么、等明天早上他们开机吗?
寇冬又不傻,这不是给自己增加敌人数量?
他才不是那种没有枪,没有炮,特意去给敌人造的煞笔。
游戏系统:【……】
“所以,”寇冬做了总结,“不如一把火烧了拉倒。”
况且,烧对于他而言也是个机会,说不定他就趁乱跑路了呢……
寇冬忽然把手一拍,“对了,趁这时候,咱们去把婚纱也烧了。老子——不对,我特么早就看那破裙子不顺眼了!”
他不是那种没节操的人,绝不可能为了生存抛弃自己的尊严!
寇冬飞快往楼下跑,满怀期望飞奔去更衣室烧婚纱。只可惜刚刚跑到更衣室门口,便听见不远处有房门嘎吱一声响起,紧接着是教父清清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不睡觉?”
寇冬扭过头,看见了披着睡袍出来的教父。教父黑黝黝的眼直视着他,像是野狼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不紧不慢地舔舐爪子。
他盯住了教子细嫩的脖颈。那一片皮肤白极了,甚至有些扎眼。圆眼睛的少年就站在他不远处,神态惊惶,教他很想把牙齿直接印上去。
将这个人咬穿了,留在这儿,灌进他的骨血里。
他的眼里因这样的想法暗沉一片。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惩罚的。”
他微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
“——是吗?”
少年忽然说,“那要不是我不听话呢?”
“……”教父的眉头蹙起,未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上面着火了,”寇冬的眼睛一点点弯起来,说,“要是我不出来,我怕会被熏死呢。”
小奶狗的确是告诉过他夜晚出门会被灌满的规则,但那是在无事发生的时刻。
像今晚这种特殊情况,寇冬就不信这破游戏会仍然固守这规则。
果然,这句话说出后,教父的脸色显然变了。方才那种奇异的荣光从他的脸上褪去,他又成了冷漠威严的教父,凝望着自己的教子。
“那么,”他慢慢道,“你来更衣室门前做什么?”
寇冬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把自己的胸膛挺起来了。
“这不是着火了吗?”他说,“我害怕我的婚纱出事,婚礼可绝对不能耽搁呀……”
教父:“……”
游戏系统:【……】
快特么别说瞎话了,你刚不是不还信誓旦旦说绝对不可能为了生存抛弃自己的尊严吗?
这会儿脸不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寇冬(义正言辞):我是为了保护我的婚纱!
NPC:……
把你手里火把放下,再说话。
第7章 落跑的新娘(六)
教父沉静严肃的神色也变了,半晌后才道:“你这般知道操心……很好。”
系统愣是从这一句里头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寇冬知道操心?
操什么心,逃婚的心吗,还是烧婚纱的心?
偏偏寇冬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一句奉承接了下来,小白花人设又立起来了,含羞带怯应了一声嗯。
顺带还吹了吹教父的彩虹屁。
“这都多亏教父教的好。”
游戏系统:【……】
这是它有史以来最无言以对的半天,甚至因为玩家的几句话产生了恨不得将他踢下线的强烈冲动。
楼上的火越烧越大了。楼梯上铺的皆是厚而柔软的地毯,极容易被点燃,火光熊熊,从楼梯口蔓延出滚滚的黑烟,呛人的很。寇冬捂着鼻子,开始低低地咳嗽起来,忽的听到身旁有人道:“大人,少爷他不在房中——”
新的管家几步立在了教父身边,这才瞧见了已然站在更衣室门口的少年。他脸上微微变了变,方才深深的一鞠躬。
“少爷,”他慢慢道,“原来您在此处。”
寇冬抬起眼,只扫了一眼他,又去看教父。
教父深沉的眼眸凝望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寇冬的演技毫不动摇,像是面对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动声色道:“这位是?”
教父瞳孔微微收缩。
“新的管家,”他沉声道,“你也认识认识——后天的婚礼,也将会是他来负责。”
寇冬忍不住对系统说:“呵,男人。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就拿套了个马甲的人偶来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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