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跑的飞快,冷风吹过湿衣,骨头缝都被冻得发疼,却半点儿不敢停下,直到那不合身的衣服终于出了幺蛾子,被他一脚踩到,狠狠摔在地上。
楚栖闷哼一声,被冻麻的身体一阵钝痛,他被摔懵了一下,眼前发黑,等那黑意褪去,忽见面前落了一个青色的果果。
楚栖愣了一下,立刻伸手捧起来抱在怀里,抬头去看,一颗巨树枝繁叶茂,不知是什么仙种,竟在初春就挂满青果,个个都大过成□□头,一手难拿。看着还没熟,但如果以后出不去,在这儿住着倒不怕没吃的了。
楚栖没有久待,抱着那颗生果果又跑了一会儿,见到一个漆黑的树洞,脚步一顿,直接双膝一跪,弯腰爬了进去,这洞很大,藏他一个绰绰有余,楚栖藏好身体,掌心蹭了蹭手里的青果,放到鼻尖轻嗅,没味道,遂张嘴咬了一口。
好酸。
他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不过汁水还行,等青果长成红果,切开晾成果干,应当可以吃很久。
刚才那只鸟都没吃几口就被迫扔了,这会儿五脏庙神有点不高兴,但这个实在太酸,他牙齿都软了,不敢再咬,只在已经咬出的缺口上舔了舔,勉强让嘴巴不闲着。
以前没吃的的时候,一块肉干他都能舔很久,直到找到新的食物才会吃掉。如果手里一块吃的都没有,活着就好像没了底气。
洞口忽然钻进来一个小身影,是只灰色松鼠,它抱着一个小树芽,蹦蹦跳跳地进来,一抬脑袋,跟楚栖大眼瞪小眼。
楚栖立刻伸手去抓,小松鼠吓得毛发一竖,丢了树芽便嗖地蹿了出去。
真遗憾。
身体被冻僵了没抓到,否则就有肉吃了。
楚栖捡起松鼠丢下的树芽,直接塞进嘴里,恬不知耻地占据了小动物的食物。
神君拔了掌心箭头,撕下衣角简单将伤口缠住,便追了过来。
找到楚栖并不难,只需侧耳聆听那些有灵之物的声音,便知他跑到了何处。
他不明白对方身为堂堂皇子,怎么这般野性不驯,无法无天,甚至能在做了错事之后,毫无愧疚之意,受了惩罚也不知反省,还有脸怨恨别人。
还有那生食血肉的模样……不像人,倒像披了人皮窜迹人间讨生活的野狼崽子。
神君穿梭于树林之中,白靴纤尘不染,一路来到了楚栖藏匿的树洞旁边。
里头的呼吸消失了,是楚栖在刻意屏息。
但他实在太冷了,一阵阵地打着哆嗦,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那洞极矮,神君站了片刻,发觉楚栖没有出声的意思,遂开口命令:“出来。”
楚栖一动不动,他这样的人,遇事自有主张,惯不是个会听命令的。
神君站了一会儿,不得不纡尊降贵,蹲了下来,树洞太矮,蹲了还不够,他还得微微伏下肩膀,才能看到洞内的少年。
楚栖正垂着睫毛在舔怀里的生果果,牙齿细细磨着果肉,口中有了咀嚼的东西,勉强可以安慰到喧嚣的五脏。
察觉他的注视,少年缓缓抬眼,神情从警惕转为怨毒,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方易再次皱眉。
他无从理解楚栖这份情绪从何而来,如何能够这般清晰偏执,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他的。
“出来。”他再次开口:“我饶你一命。”
楚栖本身就是个扯谎成性的,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还是一个实力比自己强大的家伙。
他一言不发,目含戒备与凶恶。
神君沉默片刻,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仙鹤迈着优雅的大长腿缓缓行来,并叼来了一个小盒子。
神君接过盒子,取下盒盖,重新蹲下,将一盘淡黄色的桂花糕放在了洞口,再次看向楚栖:“吃么?”
楚栖没动。
一盘香喷喷的烤鸡也放在了洞口。
楚栖盯着看了一会儿,眸光转动,流向神君。
“本尊一言九鼎,说不杀你,就绝不动手。”
楚栖不说话,凶恶褪去,戒备掺杂困惑。
神君端起被他长久注视的那盘烤鸡,微微一动,楚栖立刻朝里面缩去。
神君眸色淡淡,将盘子放入洞内,语气微嘲:“你那乘人之危的嚣张劲儿呢?”
楚栖才不管他怎么说,避强击弱,违害就利,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该春风得意春风得意,该垂头丧气垂头丧气,人生本如山川起伏,低谷与高峰交错并存,再过几日,他们不定又是哪个嚣张。
食物递到了面前,楚栖终于上前抓起来,又飞速退回去,一口撕下大块鸡肉,专心致志地填起五脏庙来。
神君望着贪吃的少年,笑带讽意:“不要命,要我?”
他站了起来,拂袖离去。
仙鹤弯下细细的脖子,朝洞里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抖了抖翅膀,迈开长腿追上仙君,而后慢悠悠地放缓步伐,恢复优雅。
神君负手而行,白衣翩翩,挺拔如松,漫步山林也若行之神宫,阳春白雪,仪态万千。
楚栖亦步亦趋,借着粗大树木,远远地边躲边跟。
神君与命哪个重要?若我之势强,可推神躯,自舍命而取神君。
若神君势强,我之将死,自舍神君而取命也。
楚栖不明白他为什么嘲笑自己,春风得意马蹄疾,四面楚歌乌江岸,岂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
“阿嚏——”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前方男人停下脚步。
楚栖藏在树后,抿了抿唇,遥听到那声音如高山流水,清冷自持:“过来。”
他短暂沉思,神君如果真要杀他根本无需大费周折,若不动手,就应该是真的不动手了。
确认自己性命无忧,他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走了出去:“过去就过去,反正我不要面子。”
神君:“……”
长见识,居然有人连听话都那么气人。
第11章
楚栖是个既不需要面子,也不需要里子的人。
神君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到底还是有些大了,肩膀垮垮,袖子长长,湿漉漉地搭在单薄的身上,一件仙衣硬是被他穿成了破布。
男人注视着他,楚栖坦然的步伐顿时机警起来,他将自己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外,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少年肤色雪白,嘴唇已经被冻得没了血色,脸上的疤痕也一样失去颜色,变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倒是显出了那原本漂亮的脸蛋。
宽大的衣摆下,一双赤脚紧紧贴在一起,或许是被冻疼了,他左右脚趾来回在脚面磨蹭,试图汲取热度的模样像个小可怜。
只是外人觉得像。
当事人一双眼睛依旧剔透纯净,不见柔也不见弱,不见苦也不见疼,光看那张脸,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未曾体会过人间疾苦一般。
尽管他此刻分明正处于疾苦之中。
神君收回视线,转身向前,边走边问:“你是皇子?”
虽然楚栖已经在心中将那狗皇帝剥皮抽筋剃了骨,但他的确是景帝所生无疑,楚栖没有否认:“是。”
“他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儿子。”神君低斥:“不知规矩,不懂尊卑,毫无廉耻,难道连敬神训,你也未曾读过?”
楚栖脚下麻木发痛,他吃力地跟在神君身边,外人看去依旧毫不费力的姿态,他留意着自己脚下,道:“我听了好多遍呢。”
“背来听听。”
“哦……色若春晓,华茂春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君子如玉,明眸皓齿,朝霞朗月,不及美人宽衣解带……”
他背的东倒西歪,颠三倒四,神君如何普度众生威灵莫测半句都未记住,全是一些浮夸放浪之词。
上一篇:神殿
下一篇:崩人设后我变成了魅魔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