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就该睡了。”
“……”
楚栖指尖顺着交领蹭过锁骨,见他朝自己瞪来,于是撅起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以楚栖的性子,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神君只能模棱两可:“你猜。”
“那我猜……你若由着我,就是喜欢我,若不由着我,就是不喜欢……”楚栖坏坏说:“你若不喜欢我,我定是要闹的……”
枝头梅苞被风吹颤,诵道之声顿乱,楚栖的手被一把握住,神君恼羞成怒地瞪他,下一息,道声彻底停下,楚栖用力堵住了他的嘴唇。
天子正在沉浸,下意识抬眼,只见神君冠服端严,一旁楚栖微笑端坐,目光如痴如醉,似乎已经随着仙音升上了天堂。
他暗暗点头,这孩子跟了神君,果真懂事多了。
如琴声骤断又续,一切都像是一场错觉,神坛四周,依旧仙音渺渺,万民信念凝聚成灵,汇在上空现出祥瑞。
真正的楚栖在一瞬间被丢到了邺阳城外。
与此一起丢过来的还有神君的一句话:“给我好好反省。”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唇,很快笑了一声,这倒是正合他意,正愁如何离开神坛呢。
楚栖运气升起,但见邺阳城处处寂静,每个人都在街头,或站或坐,看着神坛的方向,他白衣翩翩,轻飘飘落在屋角。
前方蔚蓝天际,一头赤眼黑鹰展翅而来,稳稳落在他的肩膀,翅膀收拢,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楚栖望向前方缓缓凝聚的祥瑞之兆。
附近的屋角忽然落下一个黑衣男子,对方与他一样眺望前方,道:“奇怪,这司方神君积德行善,谈经演道,万民信念因他而生,这祥瑞之兆也该归他本身才是,怎么如今浮在半空,不上不下。”
楚栖听出他话里有话,道:“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好事做尽,怎么倒像是在为别人积累福报?”
楚栖皱眉,下意识看他,见那男子笑意盈盈,乌发高挽,浑身气度不凡,心中顿生警惕:“你是谁?”
“一个无聊散修罢了。”男子说罢,看着他奇道:“哎,我说你,怎么生了一副刻薄苦命的脸,日子过得不太好吧?”
楚栖一脸机警,小九不安地抖了抖翅膀,又安抚地来蹭他。楚栖道:“你会看相?”
“何止会看,还看的不错。”那人道:“从你这张脸看,若再纠缠人事,只怕要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他话音刚落,忽然嗅到杀机扑面,当即一个闪身,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一道白鞭抽下,他闪的快,楚栖却比他更快,只一瞬间,他刚刚站稳,就察觉后方传来阴冷人声:“我观君如是啊。”
少年长发纷飞。
男人脸色一变,一条软鞭狠狠勒上他的脖子,楚栖膝盖一抬,硬生生顶断了他的脊椎,接着一个翻身,直接跃到正面压着男人从屋顶坠落,重重压碎对方胸骨,他收紧长鞭,看着脸色青紫,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的男人。
神色微微有些意外:“这么弱,也敢惹我。”
“你这是注定要不得好死啊。”
一掌拍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他不在乎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也不在乎对方临死之前究竟想解释什么,对方抱着恶意而来,那他就会还之以最大的恶意。
楚栖收手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一个人揉着脖子呲牙咧嘴地从后方的巷子里走出来,目瞪口呆:“这么狠……幸好我用了分·身。”
地上的死尸化为一股黑气。
这世上,只要是有信念的东西,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灵力,比如楚栖手上的这根长善,比如神君手上的那把浮光,再比如,当年决定萧妃最终命运的万民血书。
承载了万人信念的东西,注定不同凡响。
楚栖如今学了法术,对于灵力感知十分敏锐,但奇怪的是,他翻遍了皇宫,也没能找到那血书。
难道烧了?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东西了,若真如此,倒也有可能,但就算烧了,箫妃之死毕竟是大事,以楚栖之见,所有签字的人都会引以为荣,因为他们为诛妖大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楚栖来到了御书房,他相信,就算找不到血书的本体,也一定有专门的册子记载那些功臣的名字。
没有,还是没有。
楚栖渐渐找出了火气,挥手将御书房弄的一片混乱,黑着脸跨了出去。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好抓天子来问了,正巧他还有鞭仇未报,打他个几百鞭,不愁他还憋着。
刚想罢,前方忽然传来动静,原来是神坛那边散了。
总归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那狗皇帝,楚栖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
他太久没回来,院子里落了灰,许多摆设也都被人拿走变卖,消失无踪。楚栖一路来到床前,手指抚在床榻上,这上面的灰尘更多一些,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床了,常常睡的床底下反而比这还干净。
他钻进了床底,双臂枕在脑后,微微侧头。耳畔地板上残留已经变黑的血迹,深深地浸入木质纹理,这一块,便是当年一觉醒来,黏住他脸的地方。
小九在外面歪着头朝里面看,楚栖对上它的眼睛,逗弄道:“你说什么?”
“对啊,我就睡在这里,这里会安全一点。”他伸手,“你也想进来看看么?”
小九钻了进来,楚栖笑着把它抱在了怀里,摸着它的羽毛,小九很快挣扎了起来,挪动两只脚要退出去。
“干嘛,你还嫌弃啊?这不比你窝大多了?”
果然是嫌弃这床底逼仄,小九一出去就快乐地抖了抖翅膀。
周围传来了动静,楚栖发出轻轻地嘘声,小九立刻扑腾扑腾翅膀,飞上了房梁躲起来。
“都手脚麻利点儿,快,床褥都换上,那边儿,那边,擦干净点儿。”
楚栖听出来,这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罗金,看来景帝是看出来他如今跟神君沾了边儿,所以差人重新给他拾掇宫殿呢。
果然还是神君的面子大,楚栖撇了撇嘴,听闻又一个声音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罗总管,请移步。”
这两人好巧不巧正好移到了床边儿,楚栖听了个清清楚楚。
罗总管笑着道:“刘管事?”
“是,是这样的,我听说,七殿下亲自开口说,还要以前伺候的人?”
罗总管:“正是。”
楚栖略作思索,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怕是神坛结束之后,天子问了自己,回宫都有什么需求,但那个自己是神君用障眼法造出来的傀儡,神君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定然会回:“与以前一样便好。”
楚栖把事儿猜的八九不离十,心中觉得大宝贝甚是可爱,再见一定得好好抱抱他。
刘管事干笑了一声,道:“我,我只怕,不合适吧?您也知道……当年,七殿下被歹人刮花了脸,我这,保护不周,实在没脸再见殿下了。”
“哎呀,此事你莫要担心,我看如今七殿下已被神君驯服,一身浩然正气,说话也比之前规矩很多,那事儿既然已经过去,祸首也已经伏诛,七殿下定然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你的。”
“这,罗,罗总管……”刘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若真的只是护佑不周之过,倒也不怕了,问题是他还是楚栖毁容的帮凶。他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日后再护佑不周……”
“那你可要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了。”罗金似笑非笑,道:“护佑不周一次是意外,这两次……我自然信你,可难说旁人不觉得你有心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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