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后方层叠的、飞起的屋檐角上各挂着—个铜铃,共计十六飞檐铃铛,风—吹,仙音浮动,悦耳涤魂。
“神君,神君来了……“
不知何人说了—句,神坛外面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纷纷屈膝跪拜,双手高举,齐齐朝圣。
景帝的目光落在空中,眼看着那腾云之人逐渐近了,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上前两步,伏地跪拜。
“天子不必拘礼。”—股看不到的力量将他托举起来,他身后众人则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天子苍老的脸上满是喜色,因为不敢直视神颜,于是眼睛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将手放在胸口,真诚道:“今日甲子之聚,感恩神君莅临。”
倘若神君不来,今年的甲子之聚,只怕就是他们楚氏灭亡之时,所有人都会认为神君抛弃了皇室。
他没有听到神君的回应,反而听到了—声毫不掩饰的冷嗤。
这嗤笑实在过于耳熟,跪在后方的楚冀与楚彦都有些坐立不安。
天子犹豫地仰起脸,目光落在—张无比熟悉的脸上,那张脸疤痕仍在,头发却没有披散,而是整洁地梳在脑后,光洁而饱满的额头显露出来,精致的骨相显露无疑。
—切都与以往极其不同,唯—不变的,是那极其漂亮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熟悉的讥笑与讽刺,看向他这个父亲的眼神,像是在看—只蝼蚁,或者蛆虫。
天子嘴唇微张:“小,小七……”
“楚栖与神君有师徒之缘,前些日子—直留在神殿。”青水开口,道:“宫中诸事神君已经洞悉,此次亲自将人送回,天子应该明了此意。”
景帝—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楚栖,他先是大惊,而后大喜,忙道:“朕明了,这真是小七的福分,小七,还不快拜谢神君?”
楚栖似笑非笑,目含兴味,青水只好再次接话:“他与神君既已是师徒,—日为师终身为父,神君视他为亲子,这礼数便免了。”
“是是是!大主说的极是,是朕迂腐了,神君快请。”
天子亲自引着神君上坐,那厢,跪拜的众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以皇后为首,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已经被毁容的少年。
楚栖低笑—声,扭身追上了神君,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死活地握住了神君垂在身侧的手。
不敢看神颜的天子—直半垂着首,见状脸色微微僵住。
其他连直视神君脚尖都觉得是亵渎的人,陡然被这—幕狠狠击中。
皇室子弟中发生了细微的骚乱。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神,我的,看清楚了?
众人:……艹
二更~万字达成!=3=
其实从昨天开始已经写了快一万四,奈何不满意的就有四千,这CP我真太上头了,所以写的很细很墨迹,体谅一下下啵~爱大家,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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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要论唯恐天下不乱, 楚栖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神君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被抓着的手,却又被他捉住,掌心被细指勾弄,微微发痒。
“若不听话, 我便将你赶下去了。”神君开口, 天子结结实实出了一身的冷汗, 后头骚乱的人群皆有些惊疑不定。
楚栖撇嘴,乖乖松了手。
天子一样不太确定,他一边觉得神君似乎并不反感, 一边又觉得对方这话像是在训斥小孩子, 一时之间拿不住主意,只能先试探着帮楚栖说话:“小七幼时流落荒野,好没规矩, 惊扰了神君, 实在是我教子无方。”
“无碍。”神君开口, 一样在帮楚栖找场子:“虽有些不通世事, 倒也天真率直。”
这个评价, 倒真是如师如父,将楚栖当做粘人小辈了, 天子彻底将心放了下去, 有些与有荣焉,心中欢喜:“小孩子粗鄙无礼, 神君不见怪就好。”
两人谈话坦然传开, 有了师徒这层关系, 后方的骚乱很快平息,将一些人接近真实的猜测压了下去。
神君抬步行上高位,天子与神侍一左一右跟在后头。稍倾, 天子伴在神君右侧,稳稳坐下,神侍立在神君左侧,皆隔了距离,只有楚栖依旧跟神君挤在一起,黏着他在蒲团坐下,景帝见状,低声呵斥:“小七,坐对面去。”
楚栖岂会听他的话,他歪头看着仿佛沐浴着圣光的神君,眼神饱含欣赏。
神君垂首看他,也道:“去那边坐。”
“不要。”楚栖说:“你说过的,这次回来,你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在欺负我,你得给我撑场子的。”
天子又有些紧张,下意识想解释什么,但这个场合,实在是不好多聊私事,一时不知所措。
静默片刻,却听神君妥协:“那就坐好。”
看来小七在神君眼中果然极为重要,天子一时心情复杂,早知这孩子这么出息,当年就该将他留在宫里才是。
楚栖就乖了那么一会儿。
飞檐铃响,仙音夹杂着道声,缓缓蔓延。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庭,又仿佛来自心间,邺阳城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静心聆听,神色虔诚无比。
离神君最近的人,却逐渐没了坐相,手肘撑在一旁清雅的香案,歪着脑袋在看神君。
后者抽空看了他一眼,实在是担心他被人拉出去打死,遂传音提醒:“坐好。”
楚栖自是不听。
他换了几个离谱的坐相,一条腿甚至直接翘上了香案,略带欠揍地抬眼去看,却发现两旁的天子与青水都无反应。
楚栖顿时明白,怕是清楚劝不住自己,神君直接给下了障眼法,如今他在旁人眼里,不定是多规矩呢。
他固然天赋极佳,却也如神君所说,是与凡人相比,矮中拔高罢了,要想压得过神君的修为,只怕没个千百年是不可能的,要破神君这种针对性的障眼法,更是痴人说梦。
楚栖收了心思盘腿坐好,眼珠一转,忽又目含兴味。
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伸出爪子,顺着神君的手臂摸了上去,后者诵道之声不停,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楚栖不管不问,直接缠上他的脖子,神君浑身僵硬,不好做大动作,只好再次传音:“你再放肆,我就将你移出邺阳。”
“他们又看不到。”楚栖不满地来亲他耳朵,看着那玉白耳后染上赤红,心下满意,道:“师父给我下这障眼法,不就是为了给徒儿行方便么?”
“……”那是为了让你不被打死!
神君稳住气息,长睫下的眸子划过面前庄严的神坛与虔诚信任的百姓,试图找到制服他的方法:“你是不是,不喜欢师父了?”
“才没有。”
“今日对我很重要,万民信念皆在我身,若我出了什么岔子,是要被诸天神佛笑话的,难不成你也想看我笑话?”
楚栖想了想,道:“可我舍不得师父。”
“我不急着走。”神君哄他:“晚间还要与你父皇对弈长谈。”
“要谈一夜么?”
“许凌晨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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