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绒把赚到的灵石算了又算,足足数了四五遍,才一副穷人乍富的、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拉着城阳牧秋的袖子,星星眼:“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现在的银绒是个面容普通的青年,这样拉着别人的袖子撒娇,在路人看来多少有点辣眼睛,见到这一幕的,不乏有摇头抖鸡皮疙瘩的,但城阳牧秋却一脸宠溺,怎么看银绒怎么觉得可爱。
银绒更不在乎这些目光,反而起了调皮的心思,故意拉住自家炉鼎的手,肉麻兮兮在“哥哥”前面还加了个“情”字:“走,情哥哥,今天赚大了,带你见见世面去。”
城阳牧秋忍俊不禁,任由银绒拉着胡闹,银绒便带着他往坊市尽头的一处茶楼去。
“今天咱们也坐下听书,尝尝他们的茶是什么滋味儿。”银绒财大气粗地拉着城阳牧秋挑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
城阳牧秋:“你从前没喝过这里的茶吗?”
银绒对他咬耳朵:“从前来这里蹭过书听,说书先生讲得很有意思,但茶博士狗仗人势,经常因为不买茶就要赶人。”
城阳牧秋心说:你在这里白蹭,人家赶你也正常。
可嘴上却肯定地附和:“真是狗仗人势。”
银绒果然被成功顺毛,并豪气地点了一堆茶点以“扬眉吐气”,说话间,说书先生也拍响了惊堂木。
“闲言碎语不要讲,今天表一表,当世第一大能城阳衡!”
“好!”银绒激动地第一个叫好,并眉飞色舞地对城阳牧秋道:“今天要讲城阳掌门啊!这是我最喜欢听的桥段!”
城阳牧秋:“哦?这个掌门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
银绒:“故事不多,不过都很精彩,他是我最崇拜的男人!”
见银绒对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崇拜,城阳牧秋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儿,兴致缺缺地抿了口茶。
可银绒并不准备安静喝茶,讲到精彩处,他总要第一个站起来叫好,或是跟着拍手,兴奋得两眼放光。
“书接上回,城阳衡,字牧秋,道号‘朝雨道君’,乃是第一仙门太微境的掌门,也是当世第一大能!”
“所谓无情道是什么啊?断情绝爱,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修此道者,多半会被自己逼疯,没有一个活到金丹之上,可城阳老祖是何等的修真奇才?诸位客观,且听我细细道来,他十七岁临危受命,接任掌门之职……”
说书先生在上边讲,银绒在台下熟练地接:“以一己之力重振门派,当年仙妖大战,他杀伤鹿吴山,只身一人手刃妖王……”
城阳牧秋咔吧一声咬碎了一颗瓜子:“你是听书还是讲书?”
银绒嘿嘿笑道:“听了太多遍,都背下来了。我不打扰你,你听,你仔细听听,可精彩了。”
城阳牧秋:“我不爱听。”
银绒热切道:“你仔细听听,就爱听了!城阳老祖真的好厉害!”
城阳牧秋酸溜溜地说:“一个老头子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银绒立即反驳:“他不是老头子!”
城阳牧秋:“仙妖大战是三百年前的事,他至少也有几百岁了,怎么不是老头子?”
听到自己崇拜的人被诋毁,银绒有点不高兴:“年龄算什么?修为越高,容貌越容易保持在年轻时的状态,他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模样。”
“你怎么确定?见过他?”
“没见过,那种大人物,我哪有机会见?不过他的故事我能倒背如流,城阳老祖不但修为高,还嫉恶如仇,端方正直,侠肝义胆……”
“什么端方正值,”城阳牧秋冷笑,“古语云‘慈不带兵,义不养财’,若真如你们所说,他以一己之力重振门派,那他便不可能是良善之辈,现在大肆赞扬,不过因为胜者为王,史书永远为胜者歌功颂德罢了。”
银绒说不过他,干脆开始发脾气:“他就是很好!不准你抹黑他!你再敢说他一个字,我、我就跟你断绝关系!以后别住在我家了!”
城阳牧秋:“…………”
“好好好,我不说他。”城阳牧秋嘴上认怂,心里却愈发厌恶这个“朝雨道君”,愈发觉得他一定是个满肚子坏水、却道貌岸然的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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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听完了书,城阳牧秋终于可以把“城阳老祖”四个字从自己耳朵里清出去,觉得心中郁闷稍减,便开始哄银绒回家:“时候不早,我们书也听了,这就回去吧。”
银绒:“回这么早做什么?”好不容易有钱了,他还想再逛逛,看看布偶娃娃和小毯子。
城阳牧秋贴着他耳朵说了两个字,说完又兀自红了脸。
银绒:“……”
银绒其实很不能理解城阳牧秋,说他脸皮厚吧,一提这事就脸红;说他脸皮薄吧,可真干起那事儿,他比谁都生猛——银绒跟着师父听过不少墙根,论耐力、体力、甚至花样……自家炉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他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你不怕再遇到那只蟾蜍吗?修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城阳牧秋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劝说。
偏偏银绒很吃这一套,略加思索后,便一口答应下来:“那好吧。”
然而两人亲亲热热地并肩离开茶馆不久,就遇到个熟人。
“呵,用的什么易容符?质量不错啊,可惜你那一身骚狐狸味儿骗不过我涂六爷。”
银绒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想跑,却被涂大嘴闪身拦住,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被银绒咬过的地方,阴阳怪气道:“竟连我也看不出来,这易容符花了多少灵石?哦我忘了,你穷得快当裤子了,哪来的灵石,所以是卖屁股赚的?”
银绒见生路被涂大嘴堵得死死的,心知自己这回跑不掉,决定认怂,瞬间堆起笑:“涂大哥,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涂大嘴:“……”
城阳牧秋:“……”
涂大嘴啐了一口:“呵,现在讨好已经晚了,你必须要洗干净陪我——”
“银绒,”城阳牧秋冷冷地打断他,嘴里叫银绒的名字,眼睛却看向涂大嘴,好像在看一条微不足道的蛆,厌恶又轻蔑,看够了才问,“这就是那只癞蛤蟆?”
银绒疯狂扯自家炉鼎的衣襟,然而城阳牧秋却顺势扣住他的手,声音不高,却很能令人安心:“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同他正面碰一次。”
银绒小声:“可是,我不行啊!”
“你们俩磨磨唧唧嘀咕什么呢?”涂大嘴喝道,“胡银绒,你们耍什么花招都没用,今日必须让你付出代价!想被我教训一顿,还是直接陪爷睡一觉?你自己——”
一个“选”字还没出口,涂大嘴便感到膝盖一疼,径直跪下给银绒行了个大礼。
第十五章 (捉虫)
银绒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扭过头,看向自家炉鼎,却见城阳牧秋一脸事不关己地负手而立,好像涂大嘴突然跪地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还嫌弃道:“这癞蛤蟆这样弱么?”
涂大嘴正感到压在身上的那股威压消失,气得一个鲤鱼打挺,就朝银绒扑过去,城阳牧秋冷冷望着他,却纹丝没动。
银绒迫不得已接招,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什么招式都使不出来,匆忙之下,只用了最熟练的、唯一会用的媚术。
银绒从来没有这般狼狈地使用过媚术,整个人以抱头的防御姿势,默念口诀,完全没用上师父从小教导的、故意迷惑人心的眼神和动作,缩头缩脑、形容猥琐,一点也不风流俊逸,然而,袭击他的法器悬在半空中,在离银绒半寸的地方猝然停下,没伤到他分毫。
银绒不怎么置信地偷看去看,发现涂大嘴的姿势、神情都有些诡异。
涂大嘴是被冻住的——他赖赖巴巴的大脸上、眉毛上,都挂着一层白茫茫的寒霜,持法器“玄天朝简”的手也在盛夏里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寒气,嘴角却勾着痴笑,眼睛直勾勾望着银绒,一副被迷得忘乎所以的痴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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