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栏上贴着很多通知公示,就包括那个交流项目最终的选拔结果名单。
我兴奋地朝他招手,他都没理我,我又喊了他一声,而天真的我当时还完全没有料到危险已经降临。
奚容回过头,用一种莫测的神情打量着我,我疑惑地望着他。
然后他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进了辅导员办公室。
我心里一沉,顿觉大事不好。
然后,自然而然地,我就被公开处刑了。
辅导员当着奚容的面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劝了他好多回,他就说是个人原因,连申请都没交,这下好了,选拔的资格都没有。”
回到家,奚容一句话没说,脸色阴恻恻的,我浑身发毛。
他用一种相当不可理解的语气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去?”
我觉得他说的算委婉了,那话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没法解释,只是低着头,挨他教训。
他见我不答:“说话啊,哑巴了?” 我后背冒汗,舔着脸干巴巴地道:“哎,没呢,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冷笑一声:“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对你自己不负责,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还凶我。
哎,心里好委屈,明明罪魁祸首就在面前,他还要来凶我。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说出口我是因为他才不去的,他一定会骂我脑残,然后把我轰出家门。
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他又问:“到底为什么不去?”
我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一下,谁知他下一秒就接了一句:“一个月一千英镑,你嫌钱太多,烫手?”
……我真不知道他调查地这么清楚。
我避重就轻地说:“我周末想看复联4。”
我心里说,如果我去交换了,就没有办法和你周末一起看电影了。
我想,也许就是那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再也不能离开了。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自由”。
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也很爱她的丈夫和孩子。
某一天,她和丈夫和孩子一起外出去度假,然而就在假期中,他们意外遭遇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那场可怕的车祸中。
只有那个年轻女人活了下来。
现在,她独自一人生活。
而这就是自由。
我最初看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我想起那个故事,却换了一种心境。
原来爱是囚困,我自愿陷于名为“奚容”的囚笼中,束缚住了双脚,从此不得脱身。
于是我失去了自由,也心甘情愿地沉迷其中。
后来我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我仅剩的时间,我都在爱他。
每一刻,每一个刹那,每一个生命的瞬间,我都在为他心动。
第20章
我将还发着低烧的奚容塞回被子,将买来的药放在他的床头柜,烧了一壶热水,用凉水兑成温的,然后倒进保温杯里,也放在他手边。
家里东西实在不多,他这些天加班,又生病,没人照顾,恐怕连饭都没好好吃几顿。
我把口袋里仅剩的一百多块也花了个精光,扛了一袋米、一点蔬菜、红豆,和一箱牛奶回去,又生怕他起床了没力气处理,用他家的电饭煲煮了一锅杂粮粥,然后调到保温模式放着。
我在电饭煲旁搁了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这样他一看见就会知道,锅里有烧好的东西。
我想反正我大概是不会再来了,就算奚容醒来觉得奇怪,也猜不到是我干的。
这一回,就当是成全我最后一点点私心吧。
世事无常,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想象和他分别,可事到如今,却是我主动选择了逃跑。
是我,再也没有资格任性了。
临走前,我没有舍得回头。
我从奚容家回去的时候,天边突然乌云盖顶、大雨倾盆。
我没有带伞,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过去我走过无数次这条路,几乎能将街边每一个店铺、每一处陈设都倒背如流。
原来我去世后,门口的那家早餐店也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开的电信运营网点。
那家早餐店的小笼包特别好吃,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新晋奶爸,管店的同时还得照看他才三岁多的小女儿。
那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逢人就笑,可爱得很,我经常拿小糖果逗她。
或许他们搬去了更好的地方,有了更好的生活,我想,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也会觉得伤心么?
原来,分别,也不过是世间常事。
我从来没有走得这么慢过。
街上的行人奔跑着躲雨,慌慌张张,马路上的汽车飞驰而过,哗啦啦溅了我一身泥水,我的衣服一瞬间被浇了个透彻,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只可怜巴巴的落汤鸡。
我倒也不太在乎,也不如其他路人那样指着司机破口大骂。
毕竟一个人在连生命都失去之后在乎的事实在不多了。
我踩在浑浊的水坑里,任凭雨水自头顶向下流淌,我在水中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一张不人不鬼、苍白消瘦的脸,被涟漪的水波倒映成一个扭曲的虚像。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身体愈发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拖着我往下坠,绑住我的脚,缠住我的身体,不许我迈开脚步。
我一瞬间似乎就明白了,那是我还留在世间残存的留恋。
我不想离开……我还不想离开啊。
就在这时,身后似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水而来。
仿佛是有人在雨中奔跑,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灰色的雨幕像是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了无数个散落的片面。
我好似在眼前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画面——我盲目地向前走着,不知去往何方,不过是像幽魂一样游离在人世边缘,看过往无数面目陌生的来人行色匆匆擦肩而过,熙熙攘攘,可那拥挤的人潮中却始终没有那个唯一我想见的人。
心念一动,我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胸口像是被死死绞住,剧烈地疼痛起来,几乎让我难以呼吸。
我回过头。
眼前水雾漫天,奚容的身影却清晰地出现在我背后。
那一刻,我的世界重新变回完整,就好像时间倒流,生命由死复生,破裂的镜子碎片回到原处,融合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
一切宛若奇迹降临。
他在倾泻的暴雨里声嘶力竭地大喊:“阮梨!是不是你!”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恐怖的执着和近似于疯狂的惊喜。
他的脸上满是水渍,眼中全是血丝,他甚至没有撑伞,只穿着薄薄一件衣服,浑身湿透,滴着水的额发垂在苍白的脸边,眼神漆黑混乱至极,翻腾着无数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那样子,真像是已经疯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一刻,我真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在奚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刹那,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欢呼雀跃,大脑像燃放起了烟花,那是一种剧烈到极致,我梦寐以求的狂喜。
所有被压抑的、被回避的,都好像同时被引燃了导火索,在脑海中全部炸开。
我几乎都来不及反应和躲避,他冲了上来,将我整个人死死地嵌在怀里,力气大得吓人。
滚烫的体温与寒冷的雨水交融在一起。
我感觉到他抱着我微微颤抖。
他在我耳边用痛苦的声音说:“你回来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阮梨,你终于回来了。
他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沉声道:“这一次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时间好像是静止了。
我陷于那个跨越两个世界的拥抱中,不受控制地又哭又笑。
奚容,不该执着的事就该放下,已经死去的人就该彻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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