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殷宁的表情依旧是笑意盈盈,礼貌乖巧。
然而那道影子根本没有来得及接触到谢闻渊,就像被什么东西凭空击中了那样转眼溃散。
李殷宁感到胸口仿若重拳一击,差点吐出血来,谢闻渊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看着她手里的问卷,问道:“你说是哪里有问题?”
他虽然在一个位置上点了点,问道:“这里?”
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松地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击,而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怨力又大打折扣,李殷宁额角渗出细汗,一时慌乱不知所措,只能暂时顺着谢闻渊的示意看去。
这样一看,她赫然发现,面前的纸面竟然像是水一样波动起来,一圈圈的涟漪逐渐向外荡开,那上面的颜色逐渐变得清透,清透到可以倒映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面容苍老,披头散发,一脸的狼狈和憔悴,脖子上还有一道紫黑色的勒痕。
这是她,这是她真实的模样。
伪装者身上的画皮被猛然揭下,那场关于美好人生的梦碎了,李殷宁……不,应该说是王言佳那一瞬间的羞恼与愤怒无以言表,猛然将自己的笔朝着谢闻渊砸去,尖叫道:“你混蛋——啊!!”
任素的双手猛然握紧,目光中没有惊讶和害怕,只是紧张地盯在李殷宁身上,几乎忘记言语。
谢闻渊轻轻将头一偏,那支笔砸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两池看不见底的深潭,冷漠地倒映出王言佳扭曲的脸。
王言佳恨的要命,这时,林雪旷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差不多了。”
谢闻渊道:“嗯。”
林雪旷将目光转向王言佳,说:“你没有遵守约定。”
他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将王言佳惊醒过来,顿时全身发凉。
她能够取代李殷宁的条件,就是需要成为一个学习优秀,孝顺懂事的孩子,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魂魄和身体的粘合力就会减弱。
之前由于李殷宁的残存意识控制,王言佳面对李向强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次短暂的失态,但当时李殷宁的魂魄还没找到,她及时补救,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但这一回可就不一样了。
王言佳倒退两步,忽然转身就跑,林雪旷冲着她屈指弹出一张黄符,随即放出李殷宁的魂魄,在她后背上推了一下,轻声道:“去。”
王言佳只觉得耳畔传来一声如同来自于天外的轰鸣,然后身体仿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发现“李殷宁”躺在地上,然后慢慢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自己,已经离体而出。
完了,这下算是什么都完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全新而美好的人生,那具鲜活美丽的躯体,全部都不能再属于她了!
王言佳恨的全身发抖,却见谢闻渊转过身来,向着自己勾了勾手指。
她满心抗拒,却完全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到了对方面前。
“王言佳,壬寅年生人,卒年37周岁,死于上吊自缢。你出身小康家庭,父母均为公职人员,因高中时早恋同家里发生冲突,同男友一起离家出走,打零工维生,五年后分手,你回到家中,发现父母在寻找你的路上车祸而亡,于是将继承下来的家产挥霍一空,十五年后你因为毒瘾和巨额的欠款,在家中的风扇上自缢。”
谢闻渊收回手,淡淡地说:“王言佳,你是该对自己的人生有悔恨,但不该抢占别人的人生。”
王言佳怒声道:“难道她比我好到哪去吗?她不过是家庭条件好,不至于落到我这个份上罢了,我要是没过来,说不定几年之后她把自己给作成什么样子!我不是做得很好吗?自从我来了之后这个家里都不怎么吵架了!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机会,凭什么你们要来多管闲事?!”
谢闻渊耸耸肩:“我也是凭本事多管闲事,我乐意。”
王言佳:“……”
这时,林雪旷碰了下谢闻渊的肩膀,谢闻渊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愕然发现,任素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任素看不见王言佳,但是可以听到谢闻渊说话,她意识到,现在是真正的李殷宁回来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扶着女儿从地上坐了起来,连声道:“宁宁,宁宁?是妈妈!”
李殷宁带着几分茫然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任素,那茫然又变成了震惊。
“妈妈?我、我这是回来了?……你的腿、你的腿……”
任素连声道:“对,你回来了,妈妈的腿也好了。宁宁,咱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殷宁愣了愣,似乎想扑进任素怀里,但抬起手后,突然又推了自己的母亲一把,放声大哭:“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你不是嫌弃我不好好学习、不听话吗?我又做不好你想让我做的事,我成天给你丢人,现在来个懂事的女儿,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要不是因为你们成天逼我用那个破学习机,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任素一边用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一边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对,妈妈以后再也不对你提那么多要求了,宁宁,妈妈错了!”
李殷宁一开始还倔强推开她的手,但眼泪也一直往下流,最后实在没崩住,母女两人旁若无人,抱头痛哭。
王言佳在旁边看的怔住。在她作为“李殷宁”活着的这段日子里,对任素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淡漠、冷静,她还以为这位出身优越的贵妇性格就是如此,却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模样。
王言佳逐渐反应过来,原来任素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认成是她的女儿,这女人一直都是装的!
“你知道我不是李殷宁?!”王言佳激动地大叫起来。
她完全被耍了!
第62章 复仇
任素听不见王言佳的喊叫, 就算是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在任素的心目中,那不过是个想要害死她女儿的魔鬼罢了。
林雪旷弯腰拿起茶几上的纸抽,递给任素, 任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抽了几张纸, 先给女儿擦了擦脸,自己也擦去了眼泪。
等母女二人从地上站起来,林雪旷才道:“任女士,恭喜你找回了女儿, 也恢复了行走能力, 请问现在是否可以为我们解惑了?”
李殷宁有些好奇又有些拘谨地仰头看着林雪旷, 任素对她说:“宁宁,你先洗洗脸,回房间歇一会,妈妈有话跟这两位哥哥说。”
李殷宁刚刚经历过这一场变故, 变得比以前警觉了很多, 一听这话便道:“妈,你和爸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也要听。”
任素沉默了一下。
李殷宁有点急了:“你就告诉我吧!为什么爸爸的学习机会有毛病?为什么我们学校会闹鬼?为什么你的腿突然好了?这都什么事啊!我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乱的,你能瞒我一辈子吗?”
过了片刻, 任素道:“是。之前妈妈一直觉得你小,不愿意让你接触这些,只想你好好学习, 早点独立了离开这里,现在……也是应该让你接触点这样的事情了。坐下吧。”
王言男人风佳还在愤怒地咆哮, 但是没有人理会她, 谢闻渊画了道符把她封住了, 四个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任素沉吟着,说道:“我的腿其实早就治好了,坐轮椅是故意装作落下了残疾。”
李殷宁惊讶道:“妈,为什么?这、这不是好事吗?”
任素看着女儿讶异的神情,下定了决心,她确实不能让李殷宁一直那么天真下去了:“因为我是被你爸爸从楼上推下去,才把腿给摔坏的。”
李殷宁顿时愣住。
“那天我遇见他把刘纤带回了家,还乱翻你外婆留下来的遗物,一时恼火,就跟他吵了起来,还推搡了几下。争执的时候,不小心被他从楼梯上甩了下去,摔到了腿和脊椎。”
时隔多年,任素再讲起这些事情,表情已经变得非常淡漠,早已看不出来当年的激动:“等我醒过来之后,原本想告他,但家里的监控摄像已经被他毁掉了,我没有证据,在公司里拿的股份也早已经不是大头,你又那么小,我想来想去,和他作对没有好处,所以就趁机示弱,跟他讲和,让他觉得我经过这场教训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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