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这样看了他多久,别说动弹,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太恐怖了!
但想想也不该意外,虽然这个人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件精致易碎的上品瓷器,但内里却是最为坚硬的岩石。
能做到把暗礁给搅得天翻地覆跑出去,又让唐凛亲自出马将人给带回来,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医生心生畏惧之意,一时不敢动弹,而他这个惊吓还没过去,旁边便有一个声音响起:“他的伤口情况怎么样?”
可怜的医生再次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唐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床前,注视着林雪旷的眼睛。
他来的这样快,几乎给人一种他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错觉。
林雪旷却不领情,面无表情地回视。
“肩头和胸口的伤口愈合情况很好,相信再过一阵就不会影响正常行动了,但侧腰和后背上的炸伤还需要涂一段时间的药膏,不能碰水——”
听着医生的汇报,唐凛面沉如水,连目光都没有偏一下,浑身上下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他仿佛正与林雪旷长久地对视着,但实际上时间也只堪堪过了十几秒,唐凛突然一把将林雪旷从床上拖了起来。
他的力气非常大,林雪旷也是个成年男子,但到了唐凛手里却仿佛根本没有半点分量似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硬是被他给提着半坐起来,一把撕开上衣。
林雪旷抿紧唇,闭了下眼睛。
唐凛虽然也算是恶名远扬,但很少做出这样有失风度,甚至可以称得上粗暴的举动,毕竟这会泄露出一些不该让外人察觉到的情绪。
医生呆住了,半张开嘴,然后又很快闭上,默不作声地退开两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唐凛将手按在了林雪旷肩胛骨后面被绷带包住的地方,那灼热而带着侵略性的体温甚至透过绷带都好像能将人灼伤。
他单膝跪在床畔,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压制姿态控制住林雪旷,语气却十分温柔:“这应该是你一直想要做的吧,现在高兴了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被林雪旷听懂了,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冷淡而讥嘲的神色,回答道:“没意义。”
唐凛审视着他。
林雪旷大概是有点发烧,脸色也不像以往那般苍白,眼角与两颊皆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浅晕,很有几分脆弱不胜之态。
可他的姿态和神情又分明是带着抗拒的,让人联想起脉脉的春水,那样的清润、诱人,但当深入其中,掬起一碰带着桃花的柔波时,又能感觉到那透骨冰寒的温度。
执拗与冷淡,冰冷和热烈,当这两种不相融的气质奇异地结合在一起时,简直就像冰镇的烈酒那样诱人品尝。
唐凛静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惯如往常般幽深,却又像是有某种浓黑的东西在眼眸深处涌动,但终究还是摇头笑了起来。
“是,没有任何意义。”
唐凛将林雪旷松开,脱去自己的外衣,裹在林雪旷的身上,亲昵地替他扣上衣扣。
“你身上这朵蔷薇花,是我当年用‘绣骨’的手法刺下的,即使一时被伤口破坏了,痊愈之后也依旧会从你的骨肉当中长出来,永远也无法去掉。”
他把手指按在林雪旷的唇角,满含温情地蹭了蹭,语气中含着股说不出来的恶劣意味:“就像人在儿时立下的一些懵懂誓言,即使再没有半分真心实意,说出来,也是存在了。”
“……”
林雪旷没有回答唐凛,突然看了旁边努力装作不存在的医生一眼,医生微怔,唐凛已经说道:“出去。”
“啊?是,是。”
当私人医生带上门离开卧室之后,这片空间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第69章 恃宠
唐凛在床边坐下来, 点起一根烟,咬在唇齿间吸了一口,林雪旷看看他,挺不客气地说:“给我一支。”
唐凛笑了一声,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没搭理林雪旷。林雪旷看了他片刻, 忽然伸手,一把将唐凛的烟抽出来,扭断了扔在地上。
唐凛转过头来看着他,林雪旷毫无惧色, 坦然看着他, 等着他发怒。
片刻之后, 唐凛手中的打火机开盖,又合上,发出了“咔嗒”一声令人胆寒的脆响,但随后他就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了一边, 含笑问林雪旷:“你活腻歪了?”
“就是累了, 不想再见识你那些让人比死还要难受的手段。”
林雪旷淡淡笑了笑,脸上带着些微疲惫之色,低声说:“我只问你, 易奉怡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唔……你说这个嘛。”
唐凛漫不经心地承认道:“确实……有那么一点。”
林雪旷冷笑了一声:“哼。”
“事情是这么回事。”唐凛的语调不疾不徐的,扭头问林雪旷, “你还记得我曾经收养过一个继承人吧?”
林雪旷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之色,点了点头。
唐凛当初选择修清净道的时候, 其实是很有一批人提出反对的, 但他却坚持如此。
这一方面是因为清净道比起其他修行之路确实上限较高, 力量增长的速度也更快,另一方面,则是唐凛身份微妙,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将各种各样微妙的期待寄予在他的身上,而他这一招,也直接断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于是直至如今,唐凛依旧无妻无子。
但他可以没有后代,暗礁要维持稳定,却不能没有继承人,在唐凛刚刚干掉自己的父亲上位的之后,暗礁的几位元老曾经催促唐凛收养了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
林雪旷听唐凛提过,对方比他要大上几岁,但从来没见过真人,唐凛原本还说要带那个男孩来跟林雪旷玩,可是过一阵子林雪旷见到他再问起来的时候,唐凛却轻描淡写地说:“不要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菜市场上挑剩下的菜,林雪旷当时还小,但由于父母以及唐凛这些时常接触的大人对他都是一种近乎溺爱的态度,因此在林雪旷的认知中,小孩子都应该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所以当时殊为震惊。
“为什么呀?”他记得自己问唐凛,“你不要他,他不就没有家了吗?”
唐凛说:“谁说的,他回去找他妈妈去了。”
“可你不是说,你那的人让你必须养一个小孩吗?”
唐凛听他这样说倒笑了,蹲下来整了整林雪旷的衣领,而后亲昵地捏了下他的脸蛋,说道:“我不是还有你吗?”
从这以后,林雪旷就再也没听唐凛提起过这个人,就算他再怎么聪明敏锐,也万万不会往易奉怡的身上去想。
他的目光闪了闪,问道:“你说他就是易奉怡?他怎么会……会去当你的继承人?”
“他的父亲是暗礁的人,因为拒捕被警方秘密击毙,他的母亲惶惶不安,生怕会被这件事牵累,影响前途,埋怨丈夫的同时,对儿子也颇多冷待。”
唐凛耸了耸肩,遗憾地说:“唉,他们大概是觉得我们会有一些共同语言吧,这对我完全是一种误会,所以那些人才会失败。”
林雪旷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意:“所以我会和他认识,又是你故意——”
唐凛微微摇头,俯下身来捏住林雪旷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戏谑道:“我也是人,宝贝,虽然很高兴你把我想象的非常强大,但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这天底下其实也有我想不到的事情。”
林雪旷一偏头,挣脱了他捏着自己的手,微笑着说道:“是吗?那但愿如此。”
唐凛纵容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了下去:“我并不是很喜欢那孩子……”
其实从他嘴里说出“喜欢”这个词,让唐凛自己都有点奇怪。
在他这个位置上,其实最轻的就是自己的好恶,当年易奉怡之所以能够被挑选出来,就是因为这孩子在各方面来讲都具备一位暗礁继承人应有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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