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渊的这枚小冰镜是从他杯子里倒出来水凝结而成,那么此时他们看见的场景,应该也是那头茶杯中的水所投映。
严呈龙也是懂行的人,见谢闻渊明显有备而来,之前却没动半点声色,不禁暗暗心惊。
他以前跟谢闻渊打的交道不多,但听人私下里议论过几回,说谢家这一代的新上任的年轻家主是个恋爱脑的大情种,所以对于谢闻渊这人的性格认知有点偏差,现在才发现,对方城府深沉,手段果决,可实在半点都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跟传言中大不相同。
恋爱脑什么的,恐怕只是故意放出来的幌子。
片刻之后,水面晃动起来,严呈龙看见杯子上映出半张脸,依稀是他师父的模样,然后嘴唇凑近,喝了口水。
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但就在杯子即将被放下的时候,严呈龙突然发现,在对方嘴唇侧上方,也就是人中左边的位置,长着一颗红色的小痣,要不是这样近的距离,那人凑过来喝水,他绝对不会发现。
——聂玉成的脸上是没有痣的!
严呈龙感觉自己的心脏停了半拍,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他有心再看个清楚,可是水杯已经被放下了。
谢闻渊换了个坐姿,将手一抬,朝着旁边镜子的方向打了个响指,画面接续上了,这回要更加清晰。
那个喝完了水的人走到镜子前,他身上穿着聂玉成闭关时常穿的一件道袍,面貌、身材都跟聂玉成相仿,但面颊略微瘦削,鼻梁有些低……绝对不是聂玉成本人!
严呈龙眼睁睁看着对方对着镜子,开始熟练地在脸上涂抹化妆,而谢闻渊这么嚣张地在他面前使用法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竟然都没有被察觉。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向后瘫在了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严呈龙才说道:“你赢了。”
他慢慢地将身体坐直,垂眸静了静,又说:“但我师父不在闭关,也不代表着他就一定是去做背叛协会的事情了。你如果凭着这些东西就说让我对付他,我一时……”
谢闻渊摇了摇头:“我也是想弄明白他在做什么,如果他真的跟唐凛合作了,他们合作的目的和具体计划又是怎么样的。”
他看着严呈龙微微一笑:“你也不要觉得是我逼你,玄学协会发展至今,早已经藏污纳垢,千疮百孔,大大偏离了创立之初的宗旨,就算你以后接任是板上钉钉,面临的也会是一堆烂摊子,到时候就算是想做出改变,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现在我想揭开聂玉成的老底看一看他的真面目,你平心而论,难道你不想吗?”
严呈龙张了张嘴,又觉得哑口无言,不由苦笑道:“最后你的目的都达成了,还要别人来跟你说谢谢。算了……谢灵主,你的口才可真好,我想应该没人能说的过你吧。”
谢闻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真实了很多,道:“还是有一个的。”
严呈龙一怔,等待片刻,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查明我师父的行踪,找到他与暗礁之间的联系了?”
“这是一方面。除此之外,我另外还有一个私人想法,希望你们保证不要阻碍。”
谢闻渊静静一抬眼:“我要杀了唐凛,无论用怎样的手段。”
他的话语中似乎含着无尽的仇恨与杀机,严呈龙骤然一惊,正待追问,谢闻渊的手机却已经响了。
谢闻渊拿出手机一看,见是林雪旷,原本带了几分肃杀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缓和了下来,然而在他接起电话之后,那一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孩慌乱的声音。
谢闻渊听了几句,脸色顿变。
第68章 角力
谢闻渊同严呈龙本来还有后续的计划要谈, 但因为林雪旷那边出了意外,立刻打乱了谢闻渊的所有心绪。
他将其他的事交给了谢家另外几个一起来到落伽山的人,自己则第一时间赶回了T市,找到霍子航。
他们在林雪旷被唐凛带走的沙滩上碰面, 这还是霍子航第一次见到谢闻渊:“你就是电话里那个……谢?”
谢闻渊点了点头道:“我是谢闻渊。”
他从霍子航手中接过了林雪旷的手机, 低头看了一眼, 就紧紧地握住手里,又道:“……谢谢。”
霍子航一开始还觉得他挺镇定的,心里有些宽慰,但跟谢闻渊说了这两句话之后, 霍子航才察觉到对方脸色青白, 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压抑的克制, 就好像他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
霍子航不禁有些惊讶,悄悄地看了谢闻渊一眼。
谢闻渊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霍子航点点头,从易奉怡来到他们家里说起, 一直讲到林雪旷如何把自己带出楼道, 又怎样进了霍斌的家里,最后一路追到沙滩上去,碰见了唐凛。
只是他虽然目睹了大概经过, 却对唐凛、易奉怡等人都不认识,当时的距离又离得很远,所以很多地方都说的不明不白。
其中只有两点是最清楚的, 一个是林雪旷被偷袭之后受伤了,另一个是唐凛带走了他。
唐凛到底想干什么?林雪旷被他带回去, 又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谢闻渊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 又急又痛, 这急痛又带来了一种滔天之怒。
如果唐凛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谢闻渊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无论是出于一个男人的嫉妒,还是出于他对林雪旷造成的伤害。
沙滩上有海风呼啸,谢闻渊沉默着站立在风中,身姿挺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霍子航一时竟然不敢再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谢闻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他们是从你们家出来的?带我去看看吧。”
霍子航连忙道:“好!”
谢闻渊是接到霍子航电话之后连夜赶回来的,现在也不过刚过凌晨五点。他不眠不休,霍子航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也完全没有丝毫困意,跟着谢闻渊和保镖们,重新回到了自己不久前刚刚逃出来的家里。
进门之后,可以看到家中的地面上仍是一片狼藉,之前霍斌掀翻的沙发、砸碎的水杯都还在地上摆着,可是他这个人已经死的不能更透,永远都不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用那种可怖的神情盯着自己了。
之前那种奇怪的笑意又有点往上涌,霍子航怕谢闻渊他们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硬忍下来了。
但事实上,谢闻渊满心都是林雪旷的事,又哪里有精力去注意霍子航的表情。
他在大厅里面转了几圈,在地面上发现了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却也不知道这血迹是不是林雪旷的。谢闻渊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心中更添焦灼。
他受的伤重不重?有没有人能照顾他?唐凛会给他治伤吗?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在旁边的餐桌上看到了一样非常眼熟的东西,谢闻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手工制成的布娃娃。
餐桌中间原本就放着一束花,布娃娃就摆在那束花的旁边,由于放的位置十分巧妙,让人觉得好像它一直就应该在那里似的,所以一开始没人注意到。
谢闻渊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娃娃是自己亲手放在林雪旷家里的。
当时他布置林雪旷家的房子,林母自己做的娃娃没地方去买,是谢闻渊特意画了图,找专人定做,又按照原样挂在了他家的窗户上。
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看,果然发现林雪旷曾经在昨天下午的时候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照片照的是林雪旷家中卧室里那张儿童床,床头上并排放着两只小熊枕头。
谢闻渊的眼睛有些发热。
林雪旷已经去过他自己的家了,还把这个娃娃带了出来,一开始估计是想留作纪念,但眼下他特意摆在这里,绝对不是不小心掉落的,肯定在暗示着什么。
谢闻渊将娃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在衣服中找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翻开后发现是从书上撕下来的一页教材,旁边还有一些批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