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宿砚道:“你觉得你小姨被人系了线。”
不等傅一斐回答,宿砚便又说:“你小姨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就不判断她到底是不是被系线了。但是,傅先生,她是解厄人,你又对厄运线的事了如指掌,你应该很清楚即便她是因为被厄运线选中而离世的,也跟那个给她系线的系厄人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傅一斐不置可否,嘴唇动了动要讲话,宿砚却直接打断道:“你宁愿相信你小姨十恶不赦、乃至被厄运线选中终结生命,不愿相信她一辈子帮无数人解除了厄运,离世是个纯粹的意外?”
傅一斐面色不善起来。邵含祯简直心惊肉跳,宿砚这话说的实在过于锋利,他俩会不会一瞬间就打起来了。
但傅一斐很快就调整好脸色,突然对邵含祯道:“你才是解厄人,系厄人可不是你的代言人。”
邵含祯心道这是非要把自己扯进来不可了,便说:“是啊,我是解厄人,我……我家人也是解厄人,她和你的小姨是朋友,和你说的这些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傅一斐撇了撇嘴,长长地出了口气,看上去有些疲惫。邵含祯顿时有点不满,这人什么意思,跟他说话很累吗?
稍许,傅一斐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打扰你了邵先生,再见。”说着他却瞥了眼宿砚,转身头也不回地顺着巷子出去了。
好一个来去匆匆。邵含祯无言片刻,拉开后门嘟囔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宿砚抿住嘴犹豫了几秒钟,抬手把后门又给关上了。邵含祯正不明所以,便听见他说:“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他说着看向邵含祯,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哥,我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不要冲我发火。”
邵含祯一愣,宿砚错开他视线,“因为我每次提到你的那位……亲人,你就冲我发脾气。”
邵含祯差点气笑了,心道你自找的。当然其实现在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他于是抱起胳膊道:“你说。”
“我之前完全猜错了方向。”宿砚转身靠在门上,慢慢说:“不是同龄人。傅一斐说的玉芝大娘、让你继承了剪刀的亲人,和你差了太多岁,是你……祖母辈分的亲人,对不对?”
邵含祯并不惊讶,关州市有些地方会把伯母叫作大娘,宿砚刚才听到了傅龙华给奶奶家座机的备注是玉芝大娘,能猜到差了两个辈分根本不奇怪。
谁料,宿砚拧起眉心道:“这件事情,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邵含祯下意识地追问说。
“玉芝——”宿砚顿住,眼巴巴地看着邵含祯。邵含祯接说:“我奶奶。”
宿砚改口道:“那天我说了,你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玉芝奶奶已经去世了,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解厄人应该知道的一切。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因为这意味着她是在高寿才把剪刀交给你的。”
邵含祯更莫名其妙了,“这哪儿奇怪了?”
“很奇怪。”宿砚看了一眼邵含祯,“因为,无论我们能活多久,解厄人和系厄人生涯,都会在三十岁结束。”
他掀起袖口,“在你三十岁公历生日过后,三十一岁公历生日之前的某一天,你会发现你无法再使用剪刀了。对于系厄人来说,则是黑线不再变化,永远定格在手腕上。”
宿砚放下手,盯着邵含祯,“所以,哥,玉芝奶奶把剪刀交给你的时间,推迟了整整几十年。”
邵含祯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奶奶应该在解厄人生涯一结束就把剪刀交给我?”
宿砚道:“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不,应该说差不多在三十岁当年解厄人就会知道自己的继承人是谁——”
“你是个小傻子吧,”邵含祯给了他一掌,“我奶奶三十岁的时候我爸妈还没结婚呢!”
第三十四章 ·三十
宿砚没躲开,低下头喃喃自语,“这倒是……”
邵含祯无语中又隐隐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不等自己细想,宿砚道:“傅一斐一开始确实应该只是想打听一下玉芝奶奶是谁。但等他找到你家,发现玉芝奶奶无论和傅龙华还是我们都差了辈份,便不止如此了。”
“因为解厄人也只能当到三十岁吗?”邵含祯小声道,“我怎么没太明白关联在哪儿。”
宿砚倚着门抱起胳膊,“我想,因为傅龙华手上的剪刀断代了。”
邵含祯微讶道:“解厄人还会断代?”
“嗯。”宿砚略一点头,“据我所知会有。解厄人需要继承剪刀,继承人几乎只会在解厄人有所接触的人之中产生。但是可能会出现你满三十岁了,身边却没有合适的剪刀继承人那种情况,这种时候,剪刀就会断代。大概剪刀会一直变成一把普通的锋利剪刀吧……不,剪刀没有变,是你身边没有人能再使用它。”
他打了个响指,“傅龙华猝然离世,她手中的剪刀就此断代了。”
“那傅一斐想继承剪刀?”邵含祯下意识道,他想了一下,又忙说:“不对不对,我明白了,在他看来我奶奶的剪刀应该也是断代状态的,因为我奶奶三十岁的时候我不可能出生了。”
他恍然大悟,“他刚才根本就是在诈我!他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继承了奶奶的剪刀的解厄人,结果我们让他诈出来了。”
宿砚抿了下嘴,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邵含祯对傅一斐的观感复杂起来,好有城府的人。宿砚看看他,轻声道:“如果傅一斐想要继承傅龙华的剪刀,那他是在做无用功。从来只有黑线与剪刀选择人,没有人选择剪刀。”
邵含祯明白宿砚这是在安慰他不用被傅一斐搅合得心神不宁,可是……他已经想到了别的事情。邵含祯的脑海中冒出了奶奶离世前的画面,一帧帧历历在目,像是放电影似的。他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心沉得像是要坠进胃里了,压得他站不起来。
他装作无事发生,冲宿砚勉强笑了下,说:“既然这样,先不想了。我……”邵含祯拉开门,“我去后厨看看,有东西要做。”说着他迈进店里,快步走进后厨,回手就轻轻关上了门。
宿砚站在原地,转头看着后厨紧闭的门。他仰头看看夹在后巷与高楼缝隙间那道狭窄的天,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厄运线,没有再去找邵含祯。宿砚出了口气,也顺着后巷口慢慢走了出去。
后厨,邵含祯两手撑在操作台上。他脑袋里浑浑噩噩,反复是奶奶临终前说的那番话。
我本想再为你熬三年,再熬三年就到头了。
会不会,奶奶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解厄人,独自承受付出了什么……她才会这样说。解厄人生涯会在三十岁结束,自己还有三年就三十岁了,奶奶是不是想要撑到自己三十岁,彻底断了成为解厄人的可能。
邵含祯的眼眶鼻子一片滚烫,小时候他不是没有责怪过奶奶突然变得冷漠,他始终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许,他没有错,奶奶也没有错。奶奶付出了沉重而沉默的爱,他现在才明白。
邵含祯蓦地被深深的惶恐笼罩,厄运线,剪刀,解厄人系厄人,系厄人如果拖延系线,会疼痛难耐,那解厄人如果不交出去剪刀,会不会也要付出因果的代价?
他猛地仰起头胡乱蹭了蹭眼睛,打开门便冲出去找宿砚。邵含祯冲到外面看了一圈,客人们和店员都忍不住看过来,他赶忙问说:“宿砚呢?”
许优优指指外面,“好像回去了吧,没看见他。”
邵含祯围裙都来不及脱,拔腿跑了出去。
蔷薇花墙盛放的花朵在眼角的余光里模糊成了一团花花绿绿的颜色,邵含祯一路跑回单元楼,三步并两步上去,拍了拍三楼的门板。
敲了几下门,邵含祯也冷静下来了。没人来开,他扶着门把手调整了下气喘吁吁的呼吸,看样子宿砚没回家。那是去哪儿了,回父母那儿?邵含祯手伸进围裙前的口袋里一摸,坏了,手机放在柜台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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