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了,阿姨,她的左眼下面有颗痣,对吗?”
“对对对!是!是小优!小优你真的在这里!妈妈的心肝啊!”
刚冷静下来的家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悲痛得捶胸顿足。而突然被告知姓名的顾小优愣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因为悲伤过度而蹲在地上以泪洗面的陌生的妈妈。
“妈妈……”
她轻声低喃,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沈钦看到她慢慢也蹲下来,有些动容,不知为何便向她伸出了手。
另一只手握住了那位家长,瞬息之间,沈钦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力量迅速布满全身——他手臂的两端牵着阴阳相隔的母女俩,这一瞬间好像就此架起了沟通阴阳的桥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奇迹真的在这一刻出现了。
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瞪大了双眼,顺着沈钦的手臂摸过去,试图摸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可孩子是半透明的,她徒劳地挥了两下手,最终颤抖着放下手臂,用颤抖的声音说:“小优,真的是你?宝儿……你能看见妈妈吗?妈妈在这儿啊我的宝儿!”
沈钦从未见过这种情景,更别说林嘉木——
对了!林嘉木!
他猛地回头,果然看到林嘉木已经捂着心口倒在一边,一脸疲惫地看着他。他的担忧被一眼看穿,林嘉木冲他摆摆手,虚脱地说了句“没事”。
但沈钦深知不能就这么耗下去,他回头赶紧又道:“顾小优,你抓紧时间——阿姨,您也是,我不知道这样能持续多久,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就尽快吧。”
大概是过往种种在这一瞬间慢慢回到了顾小优空白的记忆里,她看上去有些慌乱,但又无法松开沈钦的手。她就着蹲下的姿势靠近一步,小心翼翼地又叫了声“妈妈”。
沈钦听得出来,这声妈妈少了很多试探,更多的是笃定。
“这么多年,妈妈过得很辛苦吧。”顾小优强忍眼泪,在妈妈不停的摇头否认中哽咽着,又说:“妈妈我错了,我本来可以更勇敢的。”
“小优已经很勇敢了,妈妈一直都不敢想,小优一个人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居然一点都、都不知道……”
顾小优抹了把实际上没有的眼泪,紧紧握着沈钦的手,就像被妈妈牵着那样,她慢慢整理好情绪,接着说道:“妈妈,以后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要当你人生的全部,不要把我当成是你人生的全部。”
可你就是她的全部啊……沈钦心想,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生离死别的女儿一朝重新出现,竟然又是一次永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道别的过程显得紧张又痛苦。顾小优比沈钦想象中更加冷静成熟,慌乱只是那一小会儿,突然想起来所有的事情,也没有让她惊慌失措太久。
她反倒比妈妈更快接受了从未想过但又即将发生的事——在场所有活着的死了的都预料到了,顾小优死后被困在森高后山十余年,竟然在这一刻就要彻底“自由”了,仿佛这十余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这只是她和妈妈做的一场噩梦。
林嘉木的状态越来越差,昏昏沉沉地向沈钦探出手,又颤悠悠收回去。沈钦看得明白,他这是不想打扰这对母女,手收回去之后还对他勉强地笑了笑。
唉,如果最后能让妈妈抱抱顾小优就好了。沈钦随后不无遗憾地想。其实仔细想来,母女俩这最后一面见得匆忙又草率,但确实也是最好的时机。要是林嘉木没有追过来看到有人进后山,两人也没有选择跟上来,那恐怕一切就都太迟了。
她纵身一跃以为能和女儿“团聚”,却不知那样将和近在咫尺的女儿彻底离散,连这几分钟的相见都会错失。
顾小优越来越透明了,比刚才出现的时候更加透明,沈钦都快看不见她。她身后的几个同伴不敢上前,沈钦猜要么是因为不想打扰,要么就是对突如其来的分别还没做好准备。
他也不想当这个破坏者,但林嘉木好像撑不下去了。他刚下意识松开握着顾小优妈妈的手,就又被她抓紧,她泪眼婆娑望过来,恳求道:“再给我几分钟,就几分钟,求你了,好吗?”
沈钦转而望向林嘉木,后者对他缓缓点头,用更虚弱的声音安慰他:“我还好。”
顾小优自己也知道必须要说再见了,但她显然还是没想起来更多事情,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一刻也给不了她太多帮助,她只是凭着本能安慰自己的妈妈,真诚又充满期待地说:“妈妈,我好像真的该走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会,会的……会再见面的,小优,但是妈妈现在舍不得你,怎么能、怎么能一见面就——”
顾小优摇摇头,眼里还噙着泪,说:“能再和妈妈见一面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松了很多,妈妈,我现在真的……”
沈钦没有松手,只感觉手心一空。
“小优!”
顾小优消失了。只是一阵风吹过,却像是顾小优最后的告别,吹得周围嫩绿的枝丫哗啦响。她的妈妈还在风声中痛哭不止,而她……
沈钦感受到她的远走,慢慢松开了另一只手,马上冲到了林嘉木身边,扶起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紧张、担忧,尽管已经在方雅那儿做过“特训”,但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把自己吓得够呛。
他们谁都没说话,甚至风也停了,只听见一些小声的啜泣。等了一会儿,林嘉木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呼吸也找回了原来的节奏。沈钦松了口气。
“同学,你们是……”顾小优妈妈擦了擦眼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狗发圈。
林嘉木在沈钦的搀扶下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阿姨,今天的事,还请您帮我们保密。”
“你们让我最后见了小优一面,”顾小优妈妈也有些犹豫,但犹豫再三,她还是点点头道:“我不会往外说这事,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沈钦心道这我可太有发言权了,确实是不会有人信,除了家里人,林嘉木是第一个。他于是看着林嘉木,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意图,说:“阿姨,我们还想问问您,当年顾小优学姐身上发生了什么是。”
顾小优妈妈一沉默,他马上又道:“要是您不想说也没关系,没事的没事——”
“当年小优,”她抬起头,望向心中所想的女儿远走的方向,轻轻地,缓缓地说:“小优有抑郁症,那时候我们对这种病一无所知,根本不相信每天快快乐乐的小优会得这种病。
“有一次小优在学校里晕倒了,我们带她去了很多医院,都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后来有个老师跟我们说,是不是因为她学习压力太大了,得了抑郁症。
“我没听过这种病,问了医生说吃药能治,就让她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吃了药是好些了,但我没想到,我是怎么都没想到……”
顾小优妈妈两手捧着脸,又哭起来,讲得断断续续,“她还是、还是选择自杀了……”
沈钦走过去在她身侧蹲下,拍着她的肩表达安慰,再三思索,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阿姨,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细节?小优学姐吃了药都好些了,怎么会突然自杀了呢?这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刺激她的——”
“对,有,有一件事,”顾小优妈妈抬起头来,眼角还泛着泪光,满脸泪痕,皱着眉头继续说:“学校里给她发了一个差生编号,说她对同学产生了负面影响。”
沈钦回头和林嘉木对视一眼,又道:“从发差生编号到她出事,间隔了多久?当年……”
“说起这件事,当年其他学生和家长都不知道,学校给了我们一大笔赔偿金,让我们以后都别再提起这件事,”顾小优妈妈抬手擦掉滑落嘴角的眼泪,苦笑一下,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们真的谁都没说过,并不是因为那些钱,而是小优的遗书里,也希望我们不要把事情宣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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