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写过这样一句话:‘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炕头的王海洋忽然出声。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王海洋的表情像吃了蜜。
他红着脸望向墙面继续道:“我懂你,所以我从来不怪你,岚岚哥。”
说完,他得意地瞄了眼杜奉予,起身关了灯。
“……”我没再说话,翻身躺下闭上眼睛。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纷杂的梦。
梦里的画面明媚至极,都是我脑中镶金边的回忆。
有我爹,我叔,和其他家人。我从窗外望出去,看见他们正在戴着帽子,有说有笑地坐在田间收玉米。
画面一转,又有个扎马尾的女孩,在桌边教我做题。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手抄题目一道比一道难,我却觉得悠然惬意。
学校操场边的山楂树开花了,天越来越热。
我拿着自己写满答案的纸,穿过空旷的操场,走向有蓝色木门的办公室。
那个人依旧背对我坐在办公桌前。即便她身姿佝偻瘦小,满头银发。我依旧觉得她的背影十分伟岸。
岚……
柯岚……
“嗯……”
迷蒙中,我听见杜奉予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呼唤我,哼哼着应答了一声。
“岚岚哥!醒醒!快醒醒!”
但很快,杜奉予的声音变成一个公鸭嗓,哇啦哇啦地给我吵醒了。
我爬在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室内的几人。
王海龙正站在地上,面目狰狞地要掐住杜奉予的脖子。杜奉予则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皱眉反抗着。他们二人都面红脖子粗,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可怖。
有那么个瞬间,我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王海洋一边向后拖拽王海龙,一边嚷嚷着:“岚岚哥!醒醒啊!海龙又中邪了!”
“……!”
我来不及擦掉眼眶里的液体,只能迅速翻身下炕,用手臂拦住王海龙的脖子把人使劲往后拖。
王海龙右眼血红,不断喘着粗气从喉咙中发出低吼,力大无穷到我这样有劲的人也只拖住他两秒不到。
“吼——!”
下一瞬,王海龙咆哮一声,大力挣开我冲出房门。
“草!”我重重撞到身后的墙上,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趿拉上鞋子追着王海龙而去。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我跌跌撞撞地追着王海龙。
他在黑暗中依旧如履平地,我却总深一脚浅一脚的,始终落后一截。无独有偶,昨晚受伤的膝盖也在长距离的高速奔跑下隐隐作痛。
好在短短几分钟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跑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照向我前方的手电光斑。
无需回头,脑中的雷达已经告诉我来人是杜奉予。我心中微微高兴起来,嘴上却喊道:“你追过来干嘛!大半夜的你要给我添乱!”
说话间,杜奉予已经跑到我身侧。
我发现他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还抱着晚上王家夫妇俩带回来的供品,两条大长腿也没见怎么动就和我跑得一边快。心里不由得呸了一声。
“总不能装没看见继续睡吧?”杜奉予的声音平稳,和喘息已经有些狼狈的我比,体力仍有七分余裕。说完,他忽然抬起手电,照了下我的脸。
“干屁?”我眯眼避开刺眼的手电光。
很快,杜奉予就发现我的跑步姿势有点瘸,便转而把手电筒和那堆供品都扔给我。没等我骂出声,人已然像飞出去了般和我拉开数米追着王海龙去了。
“喂!喂!!杜奉予!你给我回来!”我大喊了几句,前面的人也没搭理我,俩人一个追一个越跑越远。
我刚开始还愤怒于杜奉予的自作主张,想快跑几步追上他们。结果没一会脚步就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懵逼在原地,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越跑越快的两位选手。
这是干嘛呢?
你俩屁股下面长得轮子还是腿呀?
这是在跑奥林匹克竞速还是吉尼斯世界纪录?
我这样的普通人有资格和二位飞人站在同一条赛道上吗?
我苦哈哈地在后面小跑,借着手电照到远处那点微弱的光,看到他们似乎一前一后上了路边的某座山。
晚上上山不安全。王海龙身上有东西附着,估计闭眼睛都能上山。可杜奉予这种城里回来的,估计根本没爬过这种大野山。我担心他的安危,只得忍着膝盖的胀痛加快了步伐。
可刚跑了不到几百米,我就狐疑地停下步子。
土路上有一串略显奇怪的脚印。
我用手丈量了某几只脚印的长度,确定是同一个人的脚印后,又往回跑了一百来米。找到了前半段依旧正常的脚印,以及脚印不知不觉发生变化的地方。
“…………?”
我看了一会,起身在没有脚印的地方来了个冲刺,再返回来用自己的脚印对比中间那些奇怪脚印。
在那处停留了五六分钟左右,我再次迈开步子向前方追去。
第16章 九窍玉15:下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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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他们消失的山脚下,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扯嗓子喊道:“表弟!”
片刻后,从某个方向传来杜奉予模糊的回应声。
我顺着声音方向前进,每走几十米就再来一嗓子重新确认杜奉予的方位,终于在半山腰一处平地上找到了他们。
杜奉予把王海龙压制在身下,已经从对方身上搜出了九窍玉,连布包一起丢在旁边。王海龙仍神志不清地望着地上的九窍玉,却没有之前那么狂躁了。
“好慢。”杜奉予也累得不轻,见我走到身边才松了口气。
我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堆到地上,揉揉膝盖叹息道:“我这腿啊,再不好好养就真瘸了,也不知是为了哪个小没良心的。”
杜奉予伸手捏了捏我的膝盖,发现确实肿了,又皱眉道:“怎么不慢点走?”
“……”好嘛,快了慢了都是我的错。
“我给你包一下。”杜奉予四下看看,发现没有能用来包扎的材料,就撩起自己的上衣。
我连忙拦下他说算了,弯腰捡起地上的九窍玉,用手电打量四周。
杜奉予明白我心中所想,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有个洞。”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十几米外有个隐蔽的土坑,就掂量着手里的九窍玉自言自语道:“……我把这玩意直接顺坑扔下去是不是不行?”
我又低头看脚下烂泥一样的王海龙,“指望他自己下去就更不行了。”
最后,我望向杜奉予。
他迎着我的手电光,目光里并没有畏惧平静道:“我可以去。”
我嫌弃地一咧嘴,“你更完蛋。得,还得我去。”
说完,我抬脚走向远处的土坑。
有脑子里的小雷达,我能感受到杜奉予一直在身后望着我。便故意一瘸一拐地走起路来,好让他将我伟岸无私的背影记得更牢。
可惜随着距离拉远,我对他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在走到那个黑洞洞的土坑前时,就彻底感觉不到他了。
说来奇怪,这两天我和他几乎形影不离,很快就适应了那种即使闭着眼睛、背对他、和他分处两个房间,也知道他就在我身边的感觉。这会他消失在我脑海里,反而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等等。”
我正要顺着洞口滑下去,就听身后传来杜奉予的呼唤声,当即从善如流地停下回头望去。
杜奉予起身和地上的王海龙说了什么。王海龙点点头,拍了拍脸上的土坐起来。
随后,杜奉予款款走到我面前道:“我跟你下去。他已经清醒了,就在外面等我们。一会我们出来直接把供品摆了就行。”
我闻言心中自然高兴,连连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他道:“表弟,说实话,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这大半夜的,你下去肯定得给我添麻烦。不过算了,你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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