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晏:“……”
他有些跟不上江明潮的脑回路。
扶在门框上的那只手被江明潮扯了下来,一把握住,江明潮一脸诚挚的歉疚,他本来生得就不错,俊眼修眉,很是齐整,又露出这种表情,说得这么诚恳的样子,若是个不坚定的颜狗,恐怕还真的难以坚定地对这个人说半个不字。
可惜啊。
可惜卿晏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更可惜江明潮虽然相貌英俊,但拿出去跟那位神君比一比,也就黯然失色了。
江明潮拢着卿晏的手,见他腕上有个雪白的镯子,衬得他的细腕更是皓白如雪,漂亮极了,一时竟移不开眼,他有些意动,本来没想说到这个份上,现在却直接道:“我知你不愿做小,我也不愿委屈了你,我会回去与苏九安说清楚,退了亲,再来娶你,可好?”
卿晏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大耳刮子扇上去,让这人清醒一下,但想了想,他还是保持着风度,没有这么做。
好个屁,他心想。
卿晏道:“江小公子,我有个问题一直困惑不解,想问问你。”
江明潮见他终于肯应声了,注视着他的眼睛一亮,忙道:“你问。”
卿晏道:“你为何对自己如此自信?”
“……”
卿晏凉凉地看着他。
他是真的看不上江明潮,在他心里,这货连苏九安都不如。
苏九安是卿怀风的亲儿子,想拿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无可厚非,对他这个原来鸠占鹊巢几百年的冒牌货恨之入骨也十分正常,可苏九安对他的恨是放在明面上的,从来没遮遮掩掩过。
可江明潮就不同了。
他在知道原主身份的时候果断抛弃了他,可在卿晏去北原的时候又来挽留,让他给自己做小,说得好像他有多么通情达理似的,高高在上地恩赐他一般。现在不知道重新见到他,又不知为何心意回转,要弃了苏九安,转回来找他。
这种人,两面三刀,唯利是图,也就嘴上说得好听了,也许他并不完全是假惺惺的,可他优柔寡断,还自认仁义多情,就很恶心人了。
江明潮完完全全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卿晏耐着性子,直说了,“你对自己太自信了。我对你无意,不是做大还是做小的问题,你让我做大,我也不愿意。”
“你,你……”江明潮不可置信,“可你从前分明……”
从前卿晏对他的爱不是假的,江明潮自己从小虚与委蛇,假惯了,自然很容易便能辨别出真假来,卿晏从前是真的喜欢他,那个娇气的小少爷谁都不待见,只能自己哄好,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
卿晏目光如水,清澈见底,那眼神淡漠而干净,眼中没有他。
“阿晏,你半分旧情也不念么?”终于,江明潮低声道。
“……”卿晏反思了下,他刚才说得还不够直白么?
这人脸皮比他想象得厚一些啊,卿晏正思索着,要再说直白些,一个身影先从房中撞了出来,似乎是忍无可忍了一般:“你有完没完,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不喜欢你,讨厌你,让你滚!还废什么话?”
江明潮:“……”
卿晏也愣了下,随即失笑地伸手把那炸了毛的小姑娘捞回来。他抓着渡灵灯,看她一脸厌恶,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行了行了。”
说得够直白了。
江明潮蹙眉看着张牙舞爪的渡灵灯:“这是谁?”
渡灵灯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根本没化出人形,他当然不认识,卿晏也不想告诉他,随口敷衍:“我女儿。”
他确实是把渡灵灯当女儿养的,在他眼里,渡灵灯跟女儿没分别。
“你、你女儿?!”江明潮震惊了。
不可能吧,他跟那位神君生的?原来他们已经到这个阶段了?那他确实不太可能挖得动这个墙角了。
可是……江明潮心想,谁生的?男子不能生育,除非是天灵体那种异于常人的体质,江明潮从前与卿晏是道侣,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天灵体。
难道是那位神君生的?
那位神君竟然肯为了他生孩子?
……
江明潮心里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冒出来,把他惊懵了,卿晏捞着渡灵灯,道:“聊完了吧?那就请江小公子回去吧,明日该如何,还是如何,你不必下不去手。”
反正他是很能下得去手的。
要是江明潮真不出剑,那就便宜他了。
江明潮魂不守舍地走了,还是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
卿晏关上房门,才松开渡灵灯,笑道:“你急什么?他踩你尾巴了?”
渡灵灯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好像看见江明潮的脸都特别难以容忍。
“那么夸张?”卿晏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虽然这人不咋地,但从来没对渡灵灯怎么坏过吧。
渡灵灯死死皱着眉:“你不觉得他说话的腔调很恶心么?”
卿晏忍不住笑出声,他摸了下她的脑袋,道:“嗯,英雄所见略同。”
-
次日,剑台上。
卿晏与江明潮面对面,立在剑台的两端。按照仙门礼仪,两人分别向对方作揖行礼之后,才开打。
卿晏昨日保持住了礼仪风度,没在这人说恶心话的时候扇他,也是因为今日便是跟他对战。
能合法揍人,干嘛要“动用私刑”啊?
众目睽睽之下,卿晏草草行了个礼,便立刻拔剑而起。覆地剑挥开浩荡雪光,剑气登时蓬勃而出,过处冰冻三尺,寸草不生。
整座剑台都被霜雪淹没了,白茫茫的冷雾之中,青年修士身形轻盈如燕,白色的道袍袖口鼓满了风,衣袂与发丝一起飘飞。
他已与剑意合二为一,诡谲地潜伏,匆匆一闪,很快便掠至江明潮面前,迅疾又强悍地攻向他面门。
江明潮动作略慢,这才招出佩剑格挡。
锵然一声巨响,剑台狂震,大地都掀动了,地动山摇。两柄长剑相触的地方爆出刺目的火星,灵力在半空中相撞,席卷过观众席以及评委席的每一位修士。
“现在的小年轻!”一位天师被那冻雪似的灵力流扑了一脸,像是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他呸呸两声,觉得自己甚至吃进去了细小的冰雹颗粒,“真是年轻气盛!”
要比试,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赢,干嘛这么凶悍?
南华剑尊还不忘找回前两日的场子,记仇地旧事重提:“哼哼,我看上的学生不止脸长得好看吧?”
江明潮被那冰冷又磅礴的灵力也冲得七荤八素,后退了两步,赶紧也放出了自己的灵力与之对抗。
两人手中的剑相击,距离拉近了,就在面前。
不是说不会跟他打么?卿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不还是出剑了么?
虽然他昨日就知道,这话只是这个花花公子哄人的谎言,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内心感慨,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他一个翻身,脚尖盈盈向上一点,在江明潮的剑尖上踩了一下,借力在半空中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又急冲而下。
在铺天盖地的白雾之中,只有那青年修士翻飞的洁白衣袖、飘荡的漆黑发丝,以及端丽的五官面容。
卿晏其实长得很秀丽,那五官是很端正精致的,明明是一样的脸,可却大不一样了。
从前,卿晏模样虽好,却也只是画上的一摊鲜艳颜色,再好看也是死气沉沉,看久了便腻了,再加上他那难招架的恶劣性子,更是让人生厌,可现在他仿佛活了起来,那眉宇间,眼眸里,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中,丽色流转着跳跃着,明艳至极,美得十分张扬耀目。
他从未如此灵动,如此……活色生香。
江明潮看着那茫茫雾色之中,那淡红色的唇微微扬了下,竟忍不住一愣。
卿晏动作极快,当胸踹在他的胸口时,江明潮才回过神,想闪身躲开,或是迎面而上,却都已来不及了。卿晏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没反应,他被带着都迟疑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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