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真长老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当年佛子降世,就是由他进行开蒙的,算得上步榭的半个老师。
听到步榭说了这句话,他诧异地抬起头来,竟然从步榭那张清俊温柔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痛色。
他看起来……那样难过。
步榭道:“我想再多请一些人多来,给他好好诊治诊治。”
泓真长老想要劝,但看见步榭的神色,终究在心里微叹一声,将到了唇边的话收了回去,他知道,那必然是徒劳无功的。
泓真长老说道:“佛子,您想让他想起来吗?我以为那段回忆并不美好,或许忘记也不失为一种放下。”
步榭道:“无论是从那段回忆的角度还是从我的私心来说,我都不愿意让他想起那些事,想起……那几个人,但是如果韶光自己选择,他一定会想要不论多么的残忍不堪,也要知道真相。我想尊重他,我不想再让他被欺骗了。”
“而且……还有一点。”
步榭叹息着说:“他这一次记忆受损不是被封印,而是因为受了严重的伤,自身承担不了太过庞大的神思,所以自动忘却了一些事。如果他一直想不起来,也证明他的伤没有好,我很担心。”
他每一件事都事无巨细地为慕韶光想的明明白白,甚至考虑到了对方任何一点会有的心情。
泓真长老摇了摇头,说道:“老僧认得几位医术精湛之人,佛子若是需要,我可以去把他们请来……但是您还要继续跟芷忧君住在一处吗?”
步榭看了他一眼,泓真长老说:“请恕老僧多言,您到底是佛子,如今已经并非……童子之身,与心境上大有损耗,如果再不避嫌地和芷忧君朝夕相处,一方面是对自己的境界有影响,另一方面也未免有失体统,引起其他人的议论。”
步榭摇了摇头,说道:“长老,我顾不得那些了,我离不开他。”
泓真长老注意到,步榭说的不是慕韶光需要人照顾或者离不开自己,而是说他离不开慕韶光。
他意识到了步榭这句话的含义,心中不免骇然,步榭对慕韶光的感情,恐怕远远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要更深。
可是……他是佛子。
佛子理应无情,甚至连稍稍动念都已是大逆不道之事,而步榭不但有了烦心,失了元阳,还用情如此之深,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更何况,慕韶光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出身寻常的美貌佳人,他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举足轻重,还涉及到了合虚以及穹明宗那两边的牵扯,步榭若想跟慕韶光在一起,事情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泓真长老心中十分忧虑,又劝了步榭几句。
可步榭看着温和,在这上面却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任由对方怎么说,他一个字也不反驳,只道:“我意已决。”
泓真长老终究也是无法,只能行礼告退出去,为慕韶光寻找医师了。
第92章 杏梁惘空
不得不说, 虽然再次忘记了一些过往,但这段日子是慕韶光人生中难得放松、惬意的一段时光。
步榭作为他的师兄,从小便宠他, 两人后来在一起了, 相处的模式也都似兄弟,似情人, 除了在床上的某些时刻, 他向来把慕韶光当孩子似的宠着,连衣食住行都为他安排的事无巨细, 没让慕韶光费半点心。
如今重逢,步榭什么都没有变。
在他的身边, 慕韶光不用去处理穹明宗繁杂的事务, 不用担心问旻的逼迫,也忘记了为杀师的愧疚而压抑自责。
他以为自己犹自年少,虽然经历了一些磨难痛苦,但并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 他甚至还在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在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将拥有另一片完全属于自己,不受辖制的广阔天地。
怀着这样的念头,慕韶光养伤读书, 恢复得很快。
他一向勤勉苦修,以往在门派中的时候, 每日卯时起身练剑,亥时回房休息, 中间绝对不会怠慢偷懒, 这是从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不过这些日子,因为身体的缘故练不成剑了, 步榭对他又几乎是疯狂溺爱,慕韶光的状态也不免松弛了许多。
有一天,他靠在床上看一本剑谱的时候,甚至不小心睡着了。
慕韶光这些日子很容易做梦,也不算什么噩梦,只是梦中总听见有个人叫他的名字,仿佛在求他些什么。那声音听起来又绝望又伤心,他想问清楚,但总是说不出话来。
“韶光,韶光,醒醒。”
这回是步榭的声音。
慕韶光睁开眼睛,见步榭站在他的床边,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含笑道:“天亮了,起来了。”
慕韶光怔了怔,目光越过步榭的肩膀看向窗外,猛然发现天光大亮,不由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问道:“这是第二天?我睡了这么久?”
他记得前一天他看书还是在刚刚傍晚的时候,但此时怎么着也得将近中午了。
步榭搂住他的肩,将手里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仔细给慕韶光系着衣带,同时笑着说:“中午就中午好了,你又不考状元,难道还要‘闻鸡起舞’吗?正好你醒了,我那边的事也忙完了,今天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慕韶光知道他们两人在这里,步榭似乎也在帮着上庭做一些事,有时候会很忙,毕竟成天白吃白住的不合适,能力所能及地帮一帮人家,也是应该,所以他并没有过问。
只是步榭总怕慕韶光被闷坏了,一直跟他说,可以在周围的山上随便转转,随便与人聊聊天慕韶光虽然不是佛修,但饱读佛家道家的典籍,这里的和尚们肯定会喜欢和他论道的。
但慕韶光总是提不起劲,就一直窝在房里没怎么动。
经过这段日子的调查和各方请来的名医诊治,步榭已经知道慕韶光失忆的缘由了。
当时慕韶光为了将鸢婴那道神识彻底封印回去,孤注一掷,以魂力发动禁术,成功将鸢婴重新压入了万丈血渊之下,可同时,这禁术若是用到极致,是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
幸好当时解君心及时赶到,没有让慕韶光将禁术用完,步榭又及时觉醒,以佛气相渡,这才让慕韶光捡了条命回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一部分魂魄依旧没能找回来,恐怕是在封印的过程中被魔神给吞噬了,所以才导致了慕韶光的倦怠与乏力。
步榭最近就是在寻找将慕韶光魂魄取回来的办法,所以十分忙碌。
但忙归忙,别的事也不能疏忽。
之前解君心干的那些挖墙脚的事,步榭作为饮真,全都在旁边一一看在了眼里,也完全了解了当年自己不在慕韶光身边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的记忆一恢复,想起自己就是步榭之后,就算脾气再好,心胸再宽广,都不由得把解君心给恨到了骨子里。
这一回,步榭可算是长了一个大教训,绝不想因为自己的忙碌再弄出个解君心第二来了,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忙碌,顶多过上一两个时辰,也要过来看看慕韶光的情况。
只不过前几次他过来的时候,慕韶光都在睡着,步榭也就没有叫醒他。
慕韶光不知道这些事,以为步榭也是难得有些时间,想出去散散心,便问道:“有什么地方可去吗?”
步榭道:“名山大川大概你也看的多了,我想,要不就下山去城里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与咱们那边完全不同,说不定你会喜欢。”
慕韶光道:“也行。”
他说着,步榭已经从另一边掀开被子,捉住慕韶光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慕韶光冷不防被步榭在脚上一抓,惊的缩了一下,说道:“喂,干什么!”
他眼睛瞪的溜圆,那一瞬间很像猫体的模样,倒是把步榭给逗笑了,他抬起慕韶光的脚,在他脚背上亲了一下,取过袜子来给他穿上。
步榭笑道:“把你的脚拽过去,当然是要给你穿袜子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慕韶光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还不会穿袜子吗?用不着你。”
步榭道:“我知道你用不着我,可是我想给你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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