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终究……不能完全做到心冷如铁,视而不见。
他们修的乃是仙道, 如果没有半分慈悲大义,那么又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的除魔卫道呢?
殷诏夜和程棂那两滴泪仿佛再一次落入他的掌心,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谬——
仙,竟来从魔的身上骗取感情。
叶天歌见慕韶光不动弹, 歪头想了想,又把那些桃干撕成小块,一点点递给他。
这回她等了一会,小猫终于凑过来闻了闻,慢慢地把果干从她手上叼走了。
叶天歌刚刚把手收回去,又见到这只猫伸爪,把那个装有桃干的碟子重新推到自己跟前,仰头看着她,尾巴“啪嗒”“啪嗒”在桌面上拍了两下。
小猫咪的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这神情仿佛满是期待,就像在说,“咱们一人一块。”
对于修士来说,食物并非必须,但美味则是一种享受,叶天歌对此则兴致寥寥,自从辟谷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了,甚至连伤药都懒得服。
可是此时看到小猫的模样,她终究还是捻了块桃干,放进嘴里。
其实她的性格并不倔强,只是在此之前,从没人管她做什么不做什么。
桃干入口,勾起了沉睡多年的味蕾,一股甜蜜的味道立刻在唇齿之间散开,带着久远的熟悉感,竟让人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
因此,当小猫再次用毛茸茸的爪子把碟子推向她时,叶天歌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
不知不觉,放了很多年无人问津的桃干,竟然被他们两个给吃光了。
叶天歌看着面前的碟子有些发怔。
这是灵果,效用不下于大补的丹药,虽然治不了重病,但对疗伤和恢复体力都有奇效。
倦怠的时候,叶天歌时常自暴自弃的对身上的诸多痛楚置之不理,觉得治不治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此时,裹了伤,吃了东西,她才发现疼痛是真的会消失的。
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陪着她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
虽然眼前的……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但或许,她是真的太孤单了吧。
反正东西也吃了,叶天歌盘膝打坐,运气将灵果中的药性发挥出来,恢复自己的体力,运功完毕之后,她睁开眼睛,看到小猫背对着她侧躺在床头的窝里,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的尾巴从窝外耷拉下来,叶天歌忍不住轻轻捋了一下,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不知不觉间,一阵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也进入了梦乡。
她这边睡着,刚才还仿佛熟睡的慕韶光就睁开了眼睛,从床头站了起来。
他看了叶天歌片刻,抬起一只爪子,从中化出无数萤火一般的蓝色光点,围绕在她的身边,使她睡的更沉,随即,小猫一跃落地,离开了这间寝室。
程棂和殷诏夜都是前呼后拥,扈从如云,就连唐郁都是有些人伺候的,但大概叶天歌喜欢安静,又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撞破,她所住的这处小院子中除了她自己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全都被赶到山下去了。
慕韶光维持着猫体从窗子跳了出去,刚刚落地,忽然警觉地一个急刹。
只见一凌厉如刀的白光飞速旋转着,从小小的猫咪跟前破空划过。
但紧接着,就有一股温柔而带着暖意的力量托在了他的腰腹处,将他稍稍向后拉开。
剑光荡出,白光消弭于无形。
恰好这时慕韶光也从猫体化回了人身,这感觉就仿佛有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将他箍入怀中一样。
那力道转瞬消失,一个声音轻轻道:“是我。”
慕韶光说:“我知道。”
剑和主人之间总是有特殊的精神联系的,他按住腰畔的剑鞘,能够感觉到饮真剑剑魂的气息。
饮真道:“小心,这里设了很多结界和迷阵。”
慕韶光低声吩咐:“压制这里的魔息,找死门和叠阵。”
“好。”
饮真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枚蓝宝石,此时响应着慕韶光的话,从中散发出一重重光晕,将院子里各种法阵的布局照的清晰可见。
“院落西北角防护最严。”
饮真说:“右行七步,就是那里的死门。”
慕韶光向右走出七步,抬手在虚空中一按,空气中传来无声的震颤,随即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就变了,面前的花田消失,一条狭长低矮的小道通向黑暗深处。
饮真的剑身半斜,挡在他前面,说道:“里面不太对劲,小心。”
慕韶光将剑柄抓在了手中,说道:“没事。”
他一步步走了下去,饮真剑上的宝石将前面的道路照亮,好一会台阶到头,又是一扇门,将门推开,后面变得宽敞起来。
——这处地下的房间里面摆着一排橱柜,而橱柜之中,赫然都是一个个的泥人!
慕韶光在门口站了片刻,走上前去,发现这橱柜分为两面,里面各摆放着十来只泥人,但是都没有装满。
他走到西面的柜子跟前,拿出一个泥人端详,发现上面虽然也带有他总是闻到的那股香气,但除此之外其他都很普通,与街头贩卖的泥人没有半点不同。
而另一面的柜子里,却赫然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岳长青、赵阔、庆雍……甚至冯家俞也赫然在列。
他们的眉目五官栩栩如生,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分毫不差,大概和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人都是泥土之身,手掌长短。
仿佛有风吹来,房门吱呀呀地在慕韶光身后关上,响声在房间里回荡不去,泥土与血混合的腥气愈发浓郁,饮真忽然说道:“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慕韶光道:“谁们?”
“泥人。”
慕韶光道:“说了什么?”
仿佛有双温柔而干燥的手就轻轻捂在了他的耳朵上,器灵本来就比人类的感官要更加敏锐,慕韶光和饮真神识相通,很快就听见了耳畔嘈杂一片的哭泣。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我出去!”
“杀了我,或者碾碎我的魂魄也行,我不想被关在这里了,求你!”
“救命啊,爹爹!爷爷!”
慕韶光惊疑道:“是……那些人的魂魄被封在了这些泥土里面!”
饮真柔声说:“应该是这样。”
他接着就放下了手,世界立刻归于安静,饮真道:“不要再听了,伤神。”
那个瞬间,慕韶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样寻常的动作和对话曾在他和什么人只见无数次地发生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剑灵还没有实体,身边只是一片空荡。
饮真道:“怎么?”
慕韶光转过了头,低声说:“没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杀了人之后还要把灵魂禁锢在泥人中,这样做,要不然是自己的心理不正常,要不然是跟被杀的人有仇,我看叶天歌应该是后者,她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直逼肌肤,紧接着身后的大门訇然而开,一道杀机乍现!
电光石火之间,慕韶光的剑也已出鞘,他折腰旋身,随即剑锋一挡,杀机撞在剑刃上,变成一股向周边迸开的寒气。
紧接着,尚未等慕韶光完全站直,已经有一只手鬼魅般地从他身后探过来,在他肩头一拍。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的身手之敏捷,招式之奇诡,功力之深厚,都是慕韶光自来到魔域所见之最。
若是以往毫无顾忌的时候,或许慕韶光还能与此人一战,但现在他一来不是本相,又遮掩身份,功力大打折扣,二来也不能在此时就惊动了叶天歌,否则想要眼泪难上加难,因此竟两招就被对方抢了先手。
顷刻之间,就是生死一线,那来人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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