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名修士的相貌也算是过得去,但此时跟这位男子一比,便如微尘见于明月,丝毫不值一提了。
慕韶光在听到他点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倒是笑了一下。
他心想,这男子气质卓然,英华内敛,以前似乎未曾见过,但说也奇怪,自己一看见他,就觉得心中十分安宁亲切。
眼下,他们还点了同样的酒菜,也算是有缘了。
想必以那男子的样貌与气度,平日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所以也惯了,此时四周形形色色的眼神落到身上,他丝毫未曾理会,只是也找了一处座位坐下,取了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店小二把他要的酒端上来,那人将一只酒杯放在自己面前,一只放到对面,斟满之后,抬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在对方酒杯上一碰,自己回手把酒饮尽。
那碟点心也被他推了过去。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满是温柔之色,就好像对面当真坐着一名绝世佳人一般,叫人脊背有点发凉,也就不敢往那边看了。
白衣修士脸上却是掠过了一丝喜色,嘴唇微动,慕韶光听见了,他低低说的是一句:“可算是来了。”
他将桌上的凉茶拿起来一饮而尽,仿佛在给自己壮胆,然后站起身来,假作要去取碗筷,从那男子的身边经过。
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修士来去几回,都没有吸引到男子的注意力,甚是不甘,干脆在在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啊呦”一声,脚下仿佛无意中一滑,摔倒在地,就要往对方身上趴。
慕韶光因为一直在关注着这人的动作,此时眼睛一眯,已经看到,他在摔倒的一瞬,借着袖子的遮掩,已将梨花诀握在了手中。
慕韶光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出手阻止,情况已经生变。
只见就在他要接触到男子的同时,修士忽然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无形的推力,他听到自己的腰“喀嘣”响了一声,整个人的身子硬是被一拧,向外弹出去,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这人,果然是……难搞得很。
修士揉了揉自己的腰,苦笑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劳您扶我一把?有点起不来了。”
他说话时仰着头,刻意露出了自己的脸,同时伸出手,仿佛要在对方身上撑一下,借力起身。
男子终于垂眸,淡淡地施舍了他一丝目光。
就在男子看下来的那一瞬,修士立刻运转心法,使出幻术。
他知道此人的身份,也了解对方的软肋是什么,对于今天的计划,早已经算计了很久,就是为了一举除魔,扬名立万。
修士想,在这样场景之下,自己又有着这样一幅样貌,这人就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一动容,就会露出破绽。
而他要的就是那一丝触动的机会。
可是,修士万没想到,男子竟然连半分迟疑都没有,下一刻,就卡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心思?”
那声音冷酷而残忍,甚至没有他对着一个空座位时的半分温柔:“凭你也配模仿他?”
说完之后,卡在脖颈上的五指已然收力。
此人自然正是解君心。
修士大惊失色。
他来之前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知道自从慕韶光死后,解君心便一直痴痴妄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魄力。
他对其他事情全不在意,可就算是慕韶光以前穿过的一件旧衣服,都会费心费力,拼了命也要弄到手。
那么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相貌与慕韶光还有几分相似,解君心竟然会一点也没有受到迷惑呢?
修士甚至对慕韶光的神情语气都模仿了很久,就是为了关键时刻保命,此时他连忙露出了一副哀求痛苦的神色,蹙眉颤声说道:“解尊使,你这是做什么?我——”
话没说完,所有人都听见了清脆的“喀嚓”一声响——是解君心捏断了那个修士的脖子。
对方的脑袋软哒哒地垂了下来,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挂在了胸前,竟然就这样气绝身亡了。
周围的人好端端来吃个饭,也没想到竟然会碰上这种当街杀人的凶案,都是大惊失色。
短暂的死寂之后,酒肆中陡然爆发出了一阵骇人的惊呼声,紧接着,食客们纷纷夺门向外跑去。
在这人人都惊慌逃窜的时刻,慕韶光依旧稳稳坐在那里。
虽然表面上看,是这黑衣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人,实际上,先意图谋害的人是这名修士。
慕韶光虽然修仙,但并不迂腐,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既然对方有着恶念蓄意接近,那技不如人,被人家给反击杀了,也没有什么不对。
相比之下,他倒对黑衣男子的处事风格更加注意。
此人杀人时说动手就动手,一个字也不多解释,杀人之后,别人把他当成了穷凶极恶的歹徒纷纷逃走,他也不试图挽留,面色寻常地把尸体随手往旁边一扔,继续自斟自饮。
就仿佛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令他动容。
果断、狠辣,又我行我素。
这种作风让慕韶光隐隐有种亲切感,暗中猜测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他本来就在寻找记忆,对这种直觉格外在乎,如此便生出了几分攀谈的念头。
慕韶光看见解君心倒酒的动作一顿,原来是一壶酒喝光了,心念一动,便转头对战战兢兢还没跑的店小二说道:“小二,再拿两壶酒来!”
店小二很快将酒拿了出来,慕韶光道:“一壶给那位公子。”
店小二看了解君心一眼,却是哆哆嗦嗦地不敢上前。
慕韶光见状一笑,说道:“倒是我疏忽了,给我吧。”
他把酒壶接过来,随手一掷,那壶酒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解君心的桌面上。
解君心连头都没抬。
慕韶光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如果说过去是阴郁孤僻,那么如今的解君心更是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气,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如果不是慕韶光留下来的那缕魂火,他也根本不会活下去,现在他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四处寻找慕韶光在这世上留下来的神思、气息,希望多少能够收集到一点,试着看能不能重新凝聚起来慕韶光的魂魄。
除了这件事以外,他对其他的事情都是一片死寂苍白,漠不关心。
酒壶里没了酒,既然有新的放在桌上,解君心索性将空壶一扔,另一只拿起来就喝。
他从来百毒不侵,也不在意酒里会不会被人加了什么,反正若是有不自量力的人敢上来招惹他,杀掉就是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打紧。
解君心一口一口喝着酒,酒香浓郁醇厚,入口绵长,却并没有添加任何东西。
慕韶光见这个人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自己一眼,倒也不怎么惊讶,这种人若是因为一壶酒就变了态度,那才是奇怪。
他只是微微一笑,也啜着自己杯中的桂花酿。他因为酒力不佳,在外面向来只喝这种淡酒,今日难得难得遇上个人同样。
此时,酒肆的整个二楼除了他们两人,也就只剩下吓得要死又没地方跑的店小二了。
可怜那小二看看解君心又看看慕韶光,觉得一个莫名其妙花钱请酒,请完了也不说话,一个杀了人之后又喝陌生人的酒,一个字也不吭声,都不怎么正常。
他只能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处柜台的后面,双手合十,喃喃祈祷:“菩萨保佑,阎王保佑,西天佛祖也保佑,疯子瞧不见我,疯子瞧不见我……”
一些胆大又好事的人见解君心没有继续动手,悄悄地围在一楼,打量杀人狂魔长了什么样子,有人还报了官。
不多时,官府的官差们就赶到了。
他们听说凶徒厉害,来时都手持铁索刀剑,个个一副如临大敌样子。
一名官差大着胆子冲解君心说道:“人是你杀的吗?”
解君心只当他们在狗叫,自斟自饮,毫不理会。
那官差正要上前,却被同伴一手拉住了,几名官差低低商量了两句,先避开解君心,指着慕韶光道:“你又是干什么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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