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的问题。”狄亚轻轻一笑,不过看起来比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还要可怕点,“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如你们所见的这样,我的身体情况不佳。”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玩笑,又似乎是认真的,罗衡说话的态度相当暧昧,也太过波澜不惊,“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本来都准备去三级污染区,可现在不是这样了。”
狄亚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看来的确跟我没关系。伊诺拉想,她从轮胎边提起一瓶水,拧开瓶盖往嘴里灌,开始用目光去搜寻那个离群的新鸡崽。
“听起来我也没得选。”狄亚沉默了一会儿都没等到罗衡的回答,于是又再次诙谐的开口,“难道我会期盼你们给我守灵吗?”
他没太懂守灵的意思,不过很清楚那跟死亡应该挂钩。
“不,不是这样。”罗衡笑起来,他舔着干涩的嘴唇,“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那我们就是时候该讨论讨论怎么办了。”
“这么说,你不打算去找司南。”狄亚抱着手臂,“可是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了?”
“是的。”
罗衡直直地看着他,回答道:“是的,我想去找那座城市,旧世界被毁灭的第二座城市,我不知道会有多远,在什么地方,我会朝着这个目标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自从认识之后,狄亚还没有见到过罗衡这么坚定,这么执着的模样。
“也许你们是在商量什么大事,不过男孩们,很抱歉要打扰你们的谈心时间。”伊诺拉忽然出声,她点了点胸口的望远镜,无奈地说道,“我们丢了点东西。”
狄亚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我所见,它正好好地待在你的胸口上。”
伊诺拉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我说的不是它,是跟它来的另一个,会活蹦乱跳的那个。”
“张涛?”罗衡问,“他不见了?”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伊诺拉说,“我猜我叫他去捡柴火或者巡逻的时候,没叫他把自己折腾不见,不过就结局来讲,我倒是不反感,只是我认为你会想知道这事儿。”
罗衡并没发火,他只是缓缓道:“这地方不安全,他没带任何武器,伊诺拉,你该学一下怎么分配任务了。”
伊诺拉绷紧嘴唇,有点不服气,她试图说些什么,可言语却没办法在嘴里组织起来。
于是罗衡打开门下车,复苏的记忆像一团烂泥搅合在大脑里,他并不是很想动,真的不太想动,他只想懒洋洋地躺在车座上,甚至连晚饭都不打算吃,这当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能让他觉得舒服一些,就像每次把作业都留到无可奈何时再赶一样。
只是作业可以拖,罗衡却不能把一条人命当做玩笑。
罗衡拿上夜视仪,很快也消失在唯一的出口处。
伊诺拉忍不住愤愤地锤了一下车门,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又不是她的责任,也不是她非要带人上车来的。
给人安排任务,这压根不是伊诺拉该会的东西,只是让罗衡一说,显得她本来有能力却让人失望了似得。
“别对他有这么大意见。”狄亚说。
伊诺拉瞪着他。
狄亚泰然自若地指着门:“后面已经被张涛撬开了,我可不想这这扇门也一样,打瞌睡的时候滚下去就不太妙了。”
伊诺拉冷漠地看他一眼,又走到火堆边坐下。
“他又没说什么。”
“门当然不可能……”伊诺拉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在说门?”
狄亚轻笑一声:“谁知道呢,红发姑娘。你看,你本来谁的话也不在意,别人取笑你,你只当他们是蠢猪,生什么气呢?”
“因为他不是蠢猪,你没这种感觉吗?”伊诺拉闷闷不乐地看着火堆,“因为……因为他就像是个……就像是个……他静静听我说话的样子,他看着我微笑的样子,他点头赞许我的时候。哎,我实在说不上来,狄亚,我用不着人照顾,也多得是有人讨好我,可那都是不一样的,我倒是挺乐意看他开心的样子。你能懂吗?”
“我明白。”狄亚脸上的微笑淡去,他忽然想起初见的那个夜晚,还有那块被反复冷却的手帕,“我明白的。”
罗衡在黑暗里疾走,这儿被月光照得很亮,倒是还用不着什么夜视仪,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过夜,附近并没有太多通道,因此并不难筛选道路。
这个年轻人的胆子并不大,应当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罗衡希望他只是一时间没找到来路,而不是遇到了这座城市新“住民”的袭击,那就太倒霉了。
狭窄的道路两侧长满了杂草,地上散落着生锈的铁块,还有一些广告牌的碎片,两侧高大的楼房如同黑暗里蛰伏的巨兽,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片土地。
如果穿过这条路还找不到张涛,那罗衡就打算放弃了,他不可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寻这个年轻人的。
穿过一根断柱之后,罗衡看到了散落在地的几根树枝,它们数量不多,不像自然折落,更像是被人为地放在一起,只是看起来很凌乱,而地上还有很明显的拖拽痕迹,在旧日尘土之中留出线索。
他本来打算打道回府,观察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向前。
更往前些是一棵大树,说不上来有多大年纪,它的身躯穿入楼房之中,枝叶从窗户、屋顶发出,那些柔软枝条像是人类强壮的肌肉,强行发力将这座钢铁大楼的一部分搂入怀中。
这导致这座大楼被活生生撕开两半,看模样,应当曾是一座花园洋房。
罗衡眯了眯眼,戴上夜视仪,看见断裂口处蹲伏着一条人影,他穿着兽皮、树叶还有布料捆绑起来的衣服,背高高地弓着,显得有些畸形,四肢瘦长,头发凌乱油腻地粘结在一起,长长地垂下来。
他在看着罗衡。
罗衡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将手伸进怀中,耳朵听见了身后的风响。
肩膀。
罗衡想,废掉战斗力,可别废了腿。
他猛然转身,对着目标开了枪。
第53章 染血
正中左肩。
对方哀嚎着坠落下来,他扑在地上抽搐翻滚,手中细长的钢管没能挥舞起来,同样滚落在地。
那人滚了两圈,用双腿发力重新撑起身体,连武器都来不及捡走,艰难地撞入草丛之中,跌跌撞撞地消失于黑暗。
罗衡并没有开枪再补,毕竟他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杀死对方,而是找出张涛的下落。
猛兽会用尿液圈定自己的地盘,人类也没有什么差别,发明不同的词汇来圈定大大小小的地盘,罗衡不认为末世之后也会例外。
张涛极有可能就是被对方绑走。
草丛里掩藏着墙体上的一道裂缝,从漆黑的裂缝进入就是房屋的内部,是这栋大楼被树木活生生地撕开之后出现的通道。
墙壁上的漆料已经完全脱落,砖的颜色甚至看起来都不太清晰,月光渗透不进来,四周寂静无声,只是黑,偶尔才能在远处看到一点光。
罗衡戴上夜视仪观察附近的情况,地板不知道是泡了水还是时间问题,鼓胀得格外严重,变形的姑且不提,有几截地板甚至已经出现不易察觉的裂痕,一踩就断,成为黑暗之中的陷阱。
如果没工具辅助,贸然进入这座屋子,罗衡难免要吃点苦头,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谨慎地跟随着袭击者留下的痕迹往前走。
从缝隙是进入到一条走廊之中,如果只是一座洋房其实并不算太大,可因为坍塌的缘故,附近的几个房间都链接在一起,让这条路走起来格外漫长艰难。
有面墙上倒是还残留着之前的墙纸,借着玻璃窗外投进来的光勉强可以看出是黑红两色的,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生出霉菌,剥离脱落,像是衰亡的巨大叶片,有气无力地垂在半空里。
没有门,却有很多落石,还有一张被落石死死压住的长桌,桌子是木头打造的,漆也早已磨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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